魏恒轉(zhuǎn)過頭,白了他一眼。
邢朗裝作沒看到他朝自己斜過來的冷眼,不聲不響的抽了幾口煙,然后把口袋里的一個證物袋扔給他。
魏恒沒打開就知道是被邢朗藏起來的那張紙片:“你不是說,我不能看嗎?”
邢朗訕笑:“就你那腦子,跟照相機似的,掃一眼就記死了,我倒想瞞的住你?!?
魏恒笑了笑,把那張紙片拿出來擱在掌心里細細的端詳:“大風(fēng)3……”念不下去了,因為最后兩個數(shù)字完全被紙張漚爛,實在無法分辨筆劃。
魏恒著看邢朗問:“這是什么意思?”
邢朗皺著眉頭沉思良久,道:“蕪津有個國企,叫大風(fēng)服裝廠。七年前體制改革,國企轉(zhuǎn)私有,幾百名工人全部下崗,一些持股的老員工分到了一套房。如果上面的‘大風(fēng)’是一個地址的話,可能大風(fēng)服裝廠的舊家屬樓。”
“還在嗎?”
“在老城區(qū)。這些年說要拆要建,一直沒動靜。”
邢朗把煙頭扔進駕駛臺上的煙灰缸,合上車窗,道:“待會你去大風(fēng)家屬樓撞一撞運氣。”
魏恒把紙片又放進物證袋,口吻平淡至極:“你要找這個人?”
邢朗側(cè)頭看向他,笑:“直接問,別繞?!?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魏恒索性直說:“大風(fēng)家屬樓,是‘他’留給你的線索嗎?”
雖然讓他明說,但是邢朗還是猶豫了片刻,才道:“準確來說,不是留給我的?!?
魏恒悄悄的盯緊了他:“誰?”
邢朗微揚著唇角,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路況,話鋒一轉(zhuǎn)換了個話題:“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的問我在銀江的見聞?!?
魏恒一默,才察覺自己表現(xiàn)的有些急切,佯裝無所謂道:“哦,那你在銀江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邢朗給了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等彈道分析出來,我才能確定銀江的爛攤子和今天發(fā)現(xiàn)的爛攤子,有沒有聯(lián)系?!?
雖然他的意向模糊,但是魏恒聽的出,他說的彈道分析是十二名死者眉心的彈孔。既然邢朗已經(jīng)把這十幾具尸體和銀江方面扯上聯(lián)系,那就說明,邢朗幾乎已經(jīng)斷定了這位‘行刑者’,也就是給警察留下線索的人,到底是誰。
魏恒對這個人的身份不感興趣,但是牽扯到了銀江,讓他不得不關(guān)注。
“……這次去銀江,就你自己一個人?”
雖然內(nèi)心忐忑,但是魏恒還是涉陷多問了句,話一出口,他就捏緊了自己的手指。
果然,邢朗向他投來孤疑的一瞥,眼神中鋒芒暗露:“你怎么知道?”
魏恒心里一咯噔,沒料到邢朗會這么問。他只是想冒險炸一炸邢朗,本以為無論怎樣都會從他的辭中得出答案。但是沒想到邢朗會反過來炸他。
魏恒面上很平靜,輕輕笑了笑,道:“猜的,猜對了嗎?”
邢朗依舊不答,也笑:“怎么猜的,說說看。”
“……我查過馮光,他在銀江待過一段時間。前幾天你莫名其妙的把他放了,并且嚴格控制他的口供,除了你之外,沒人知道他向你說了什么。后來你又忽然去銀江,與此同時也不見馮光活動。我猜,或許是你把他帶到銀江,協(xié)助偵查去了?!?
他這番話說的很冒險,因為他沒有查過馮光的行跡,更無法明證馮光這幾天不在蕪津。他只是在賭,賭自己的運氣。
邢朗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臉上始終帶著一層極其膚淺的笑意,似乎隨時會變臉。
萬幸,幾秒鐘后,魏恒聽到邢朗忽然笑了一聲,道;“你還真聰明。”
邢朗道:“沒錯,我把馮光帶到銀江了?!?
好不容易聊到這里,魏恒覺得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他緩了一口氣,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問:“怎么樣?發(fā)現(xiàn)線索了嗎?”
邢朗忽然又不答了,直到一首歌播完,他邊調(diào)音量邊說:“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等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魏恒頓了頓,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道:“是不是和銀江的滅門……”
邢朗忽然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笑著“噓”了一聲。
魏恒的眼睛眨了眨,不再說話。
“給你帶的特產(chǎn),在后座?!?
邢朗道
魏恒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幾秒鐘才把擱在后座上的一個紙盒拿起來,邊打量邊問:“什么東西?”
銀江能有什么特產(chǎn)?全世界的特產(chǎn)都madeinchina,全china的特產(chǎn)都madeinyiwu。
邢朗向他挑眉,笑的不懷好意:“打開看看,很適合你。”
魏恒不相信他能給自己捎什么好東西,滿面孤疑且不信任的斜他一眼,然后打開了盒子。
“霸王龍?”
盒子里站著的,是一頭木雕的霸王龍,霸王龍正張開大口,無聲的怒吼。
邢朗糾正道:“你應(yīng)該叫它的官名,雷克斯暴龍?!闭f著又著重道:“暴龍?!?
魏恒和暴龍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問:“你剛才說它很適合我,什么意思?”
邢朗瞥了一眼他分外沉靜的側(cè)臉,笑道:“脾氣暴么,跟你多像?!?
魏恒:……
他是被豬油糊了一腦子,才會對邢朗捎給他的‘禮物’抱有那么一丟丟的期待。魏恒看著和他脾氣很像的暴龍,打心眼里覺得蛋疼。
在拿到禮物的一分鐘后,魏恒慢悠悠的放下車窗,然后輕巧的一甩手腕,霸王龍木雕立刻從窗口飛了出去。
邢朗忽然踩了一腳剎車,瞪大眼睛看著魏恒:“它咬你手了?”
魏恒拍著沾到掌心的木屑,輕飄飄道:“沒咬手啊,你不是說它和我很像么。”說著沖他一笑:“現(xiàn)在是不是更像了?”
邢朗無語的看了他一會兒,想說點什么,然后又生生忍住,最后無可奈何的打開車門下車了。
陸明宇的車在他們的車后停下,看著走向路邊的邢朗問:“怎么了邢隊?”
邢朗擺擺手:“沒事兒,你們先走?!?
他在路邊積水里撿起霸王龍,回到車上抽出幾張紙巾把霸王龍身上的泥水擦干凈,然后扔到魏恒懷里:“拿好,不幫你撿第二次?!?
魏恒斜他一眼,扭頭看向窗外不再語,剩下的路程始終握著失而復(fù)得的霸王龍。
警局大院,邢朗停好車,剛從車上下來就接了一通電話。片刻后,他掐了電話快走幾步追上魏恒,道:“魏老師,你不用進去了?!?
魏恒看著他,眼神里的詢問很明顯。
邢朗拿著手機敲著掌心,目光沉沉的看了一會兒巍峨的警局大樓,似乎在謀劃什么。
魏恒目光冷淡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又在憋著什么壞心眼子。
過了一會兒,邢朗道:“這件案子市局已經(jīng)知道了,我現(xiàn)在得去指揮中心開會。你現(xiàn)在就跑一趟大風(fēng)家屬樓,受我直接調(diào)遣,不用向任何人匯報?!?
魏恒看著他:“保密?”
邢朗挑起唇角微微一笑:“沒錯,保密。這張紙條和紙條上的內(nèi)容,你不能向第二個人提起,包括你的小徒弟?!?
說話間,徐天良從樓里登登登的跑了出來,還貼心的帶上了魏恒當做拐杖用的雨傘。
“師父,邢隊,你們怎么不進去?。壳刂魅卧谡夷銈兡??!?
“主任找我重要還是局長找我重要?轉(zhuǎn)告秦主任,有什么事兒先跟老王商量。我不回來你們就都不轉(zhuǎn)了?還真他媽的把姓王的當成個泥菩薩供起來?”
邢朗把傘從手里奪走,然后遞給魏恒,不再逗留的轉(zhuǎn)身走向吉普車,臨走時著重的給了魏恒一個眼神。
黑色吉普開出警局,魏恒看著車尾消失的方向沉思片刻,然后把手里的木雕交給徐天良:“放在我辦公室。”
說完往警局門口走去。
徐天良看了看手中長在張著大嘴咆哮的霸王龍,忙問:“師父你去哪兒?。俊?
魏恒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跟來,攔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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