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色的火焰在空中飄浮,映得幽深的大殿忽明忽暗。在閃動的暗淡光影下,似乎大殿四壁那數(shù)十根百米高的巨柱都在不住扭曲。
起風(fēng)了。
殿堂中無形的風(fēng)比極北冰洋上空不息的烈風(fēng)還要寒冷,它們掠過回廊,繞過巨柱,最后盤旋在大殿正中央那伏于地面的纖弱女子身邊。
在這高遠(yuǎn)寬廣的大殿中,這女子如幽暗寧靜大海上飄浮著的一片蓮瓣,清麗、纖細(xì)。冰寒的風(fēng)掀動她破碎的衣裙,撫過她的肌膚,也凝固了她傷口中仍不斷涌出的血。
終于,她動了一下,似是要掙扎著坐起,可是最終仍是倒下了。
大殿中飄浮的碧火不知盤旋了多少圈,她又動了一下。這一次,她終于掙扎著坐起。
她散亂的黑發(fā)早已不復(fù)往昔的如鏡光亮,銀眸中也透著迷茫與掙扎。除此之外,她的雙眼中還有痛苦。
那是她從不曾展露在別人面前的東西。
風(fēng)月終于撐起身體,緩緩地抬起頭來。她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完完全全沒有一點血色。在青幽蒼碧的背景色中,她就是一個由黑白二色渲染出來的女子。
她雙唇微開,突然猛烈地嗆咳起來。于是這個世界又多了一灘不住擴大的金色。
那雙銀色的眼緩緩垂下,風(fēng)月的手臂也在不住地顫抖。她似是隨時都有可能重新摔倒在地面。
猛然,風(fēng)月重新?lián)P起了頭,她竟掙扎著站了起來!然而背后隨即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讓她差點就此暈去。
原來神也會痛。
她纖細(xì)的指尖幾乎已觸到地上,可是她終于還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風(fēng)月死死地咬著下唇,數(shù)縷金色的血絲從那排雪齒間涌出,在刀削般的下頜上匯聚成一滴滴金色的血珠,然后在風(fēng)中飄落。
終于,她掙扎著來到殿堂中那塊巨大的冰晶面前,抬起顫抖的手,一下,一下地將身上破碎的衣裙撕去。
片刻后,那絕不屬于塵世的**就這樣裸露在冰晶前。風(fēng)月凝視著冰晶中映出的身影,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那夢幻般的身影就是她。
她忽然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扶住冰晶,這才穩(wěn)住了身體。
風(fēng)月想睡。
建立國度已經(jīng)消耗了她太多的力量,而接連幾次險死還生的惡戰(zhàn)則榨干了她體內(nèi)最后一點神力。
神也會疲累。
依風(fēng)月的狀態(tài),早該進入深遠(yuǎn)的長眠了。而長眠的時間,也許是短短一瞬,也許會是人間千年。
自創(chuàng)立自己的國度之后,風(fēng)月已經(jīng)明白,神若在自己國度中長眠的話,那么國度將會選擇一個物質(zhì)位面隱藏于其中。當(dāng)然,神也可以自己選擇隱藏的位面,甚至挑選好位面中的藏身之所。在任何物質(zhì)位面,都極少會有強大到足以威脅到保護沉眠諸神的國度的存在。
而當(dāng)一個神沉睡之時,其它的神明將會徹底失去對它的感應(yīng)。
空間中的位面何止億萬,就算是天界主神,要想一個位面一個位面地搜索某個神明沉睡的地點,那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冰雪女神即是不知道因什么原因而沉眠于這個物質(zhì)位面。只是她醒來后立刻不斷地發(fā)布神諭,結(jié)果被麥克白追蹤到了神力的訊息,發(fā)現(xiàn)了她本體的藏身之處。這才有了北方冰洋上的一場大戰(zhàn),她的神格也最終為風(fēng)月所擄奪。
在冰晶中映出的那冷如冰霜的臉上,慢慢地,竟然露出了一點苦笑。她又哪里能夠入睡?
南方大戰(zhàn)將開,光明教會中隱藏著何許力量,也許只有她才知道。而自然女神雖然隱于虛無的國度之中,可是她的目光,始終也不曾離開這個位面。除此之外,還有那天界的諸神……她不能睡。
風(fēng)月盯著冰晶中的身影,手慢慢撫上了**的肩頭,然后越過肩,指尖滑上了背上那**的肌膚。她的纖纖五指終于覆在背上那兩道恐怕的、尚未愈合的傷口上。
她銀色雙眼微微瞇起,五指突然發(fā)力,狠狠地抓在背上的傷口上!
剎那間,風(fēng)月的臉又白了幾分!她猛然仰起頭,緊咬的銀牙再也阻攔不住那蘊含了太多痛苦的叫聲!
她痛楚的嘶喊在大殿中回旋激蕩,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那一塊冰晶竟然炸開!
在漫天灑落的冰屑中,風(fēng)月顫抖著,從傷口中拔出了深深插入的纖指,然后再次插落!
整個神之國度在不停地震顫,空中宮殿猶如暴風(fēng)雨中的一盞孤燈,時明時暗,不住左沖右突,固定住空中宮殿的三根巨大鎖鏈崩得緊緊的,鏈環(huán)與鏈環(huán)間不住磨擦,甚至?xí)龃髨F的火花!構(gòu)成底座的三頭巨型雕像也隨之顫抖不已,且還發(fā)出類似于哀鳴的嗚咽。
宮中宮殿忽然向天空中沖去,瞬間的沖勢幾乎拉得整個基座離地而起!一聲轟鳴過后,銜著鎖鏈的巨龍雕像忽然炸出兩團火光,碎片紛飛中,它的雙翼和龍尾已經(jīng)不見了。
一聲聲痛楚的呼叫回蕩在神之國度的每一個角落,它引發(fā)大地顫動,天火轟雷。
不知何時,神之國度終于寧靜,緊繃的粗大鋼鏈松馳下來,浮于空中的宮殿重新放射出柔和的光芒。
殿堂內(nèi)的光輝和外面一樣的柔和,在那美麗得完全不屬于塵世的**上映出一層朦朧的光暈。她雙手環(huán)抱著**的肩膀,一道道銀色光帶繞身而起,最終凝成一件銀色長裙,將**的肌膚掩在銀色絲緞之下。
一塊新的冰晶重新矗立在大殿之中,她徐徐升起,凝立于冰晶之間,慢慢地閉上了銀色的雙眼。
神之國度恢復(fù)了靜寂,有如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呼地一聲,羅格猛然坐起,他大汗淋漓、不住地喘著粗氣。
“你怎么了,是不是作惡夢了?”睡眼惺忪的芙蘿婭從錦被中探出頭來,迷迷糊糊地問道。
羅格看看窗外,外面黑沉沉的,一片靜寂,看起來距離黎明還有很長時間。他想披衣下床,結(jié)果手被芙蘿婭拉住了。小妖精困得根本就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道:“還早著呢吧!死胖子,再陪我睡一會啦。你今天還要主持一個大儀式,不休息好怎么行?”
羅格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小妖精喃喃說了一句什么,又縮回被中沉沉睡去。
羅格悄然走出房間,穿堂過室,來到了冥想室里。只是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無法排除思緒上的波動,進入到深邃的精神世界中去。那一聲聲凄厲的嘶喊始終在他心中回蕩,總是不肯散去。
他只覺得心跳得發(fā)慌,夢中的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可是他不知道為何會聽到這聲聲的嘶喊。羅格早已經(jīng)不需要睡眠,更加不會作夢。但偏偏前后兩個離奇的夢使得他總是找不到答案。第一個夢看起來是跟威娜所說的一樣,與藏于他記憶深處的東西有關(guān)。只是那一次威娜取出他的記憶后,就一直沒有跟他說明藏在記憶中的是什么東西。
而這一次呢,這一次的夢又在預(yù)示著什么?為什么那嘶喊的聲音如此陌生,但感覺如此熟悉?
自從閱讀了希洛之書后,羅格對于世界、位面以及諸神的認(rèn)識突飛猛進。胖子每曰看似悠閑,事實上他雙眼掃視到的任何東西都有了不同的含義。每一時每一刻,他都在拼命吸收著藏于表象之后的知識,都在探索引發(fā)一切變化的本質(zhì)原因。實際上,無論是葉落風(fēng)吹,還是曰沉月升,都帶給了他全新的認(rèn)知。
象今夜這樣全無征兆、完全無法解釋的夢,對于如今的胖子來說,實在是非常罕見的事。特別是這個夢牽動了他那一顆早已變得冰冷之極的心。
既然心緒不寧無法冥想,羅格索姓來到了書房,捧起光明教會的教典,細(xì)細(xì)地研讀起來。
對于這本厚厚的教典,羅格幾乎可以背下來了。當(dāng)他翻完敘述審判之曰的那一章時,微弱的晨光終于穿透了窗戶,灑落在他面前的書桌上。
集藝術(shù)與奢華于一體的索菲蘭宮蘇醒了。十余位無論面容身材都非常出眾的侍女捧著各種衣飾,來到了羅格的書房。教皇大人精力過人已經(jīng)是公開的秘密,她們知道在這個時候,羅格一般都會在書房里處理教務(wù)。sm.Ъiqiku.Πet
一面巨大的鑲銀水晶鏡被抬了進來,在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侍女服侍下,羅格戴上了女神神力化成的高冠,穿起神袍,又從一旁跪著的侍女手中接過費爾巴哈親賜的權(quán)杖。
水晶鏡中的羅格,此刻莊重、威嚴(yán),他笑得和藹,可是眼神卻是冰冰冷冷的,全無一點暖意。
羅格對自己的形象非常滿意,點了點頭,就在侍女的引領(lǐng)下走出了索菲蘭宮。此刻,上百位神圣教會的高階神職人員已經(jīng)守候在帝宮門口,迎接教皇羅格。今天羅格將要為神圣教會在奧希妮亞的第一個大神殿主持祝福儀式,并且向信徒們宣揚女神的教義。
神圣教會這個大神殿的前身,其實就是光明教會在奧希妮亞的大神殿。在短短時間內(nèi),神圣教會的神職人員對其進行了一番改造,將供奉天界諸神的祭壇變成了祭祀女神奧黛雷赫的神壇。只不過因時間實在太短,教堂內(nèi)外還有許多雕塑和壁畫來不及更換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