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堂寂靜。
寧長久坐到了椅子上,椅子紋絲不動,絲毫沒有坍塌的跡象。
樂柔微驚,下意識與云擇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對方的震驚。
樂柔皺了皺眉,捏緊了小拳頭,似在說無妨,我們這是連環(huán)計。
云擇默默地轉(zhuǎn)過頭,視線悄悄上抬,盯緊了寧長久,看著他自然拿起書冊的動作,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寧長久翻開書頁,輕輕地呀了一聲,見他在揉手指,樂柔心中一喜,心想這紙邊還沾有些古怪的藥,若他敢抿自己的手指,那就要暈乎一整天,得睡過一覺才能好。
寧小齡已關(guān)切地湊了過去,輕聲問:“師兄沒事吧?”
寧長久給她看了看手指,道:“沒事,翻書不小心,差點(diǎn)刮破了?!?
樂柔眼睛尖,一下便看到他手指并無血跡,很是失望,興奮握起的拳頭又稍松了些。
不過她堅信自己的計劃層層疊疊,神仙難救,哪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讓他僥幸逃過了兩三劫,之后也總會中招!
云擇忽然發(fā)現(xiàn),樂柔師妹的眼神似乎太過認(rèn)真且明顯,竟惹來了師尊的注意,云擇見勢不妙,趁著師尊還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立刻低下頭,一副認(rèn)真看書的模樣,他倒也講義氣,用力咳嗽了兩聲以作提醒。
樂柔微驚,抬起了下顎,目光恰對上了陸嫁嫁的冷冽眸子,她心中一緊,連忙低下了腦袋,假裝認(rèn)真看書,直到陸嫁嫁不看自己了,她才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繼續(xù)瞟向?qū)庨L久所在的方向。
寧長久此刻已然在給寧小齡講劍經(jīng)的內(nèi)容了。
那劍經(jīng)也是動了手腳的,許多字都做了一些古怪法門,按理說寧長久應(yīng)該不認(rèn)識才是。
但是樂柔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文字障眼法——“不可觀”三字,他都見過,那么這些小小的把戲在他的眼中,自然是連層輕紗都算不上的。
他流暢地給著寧小齡講著書上的內(nèi)容,神色自若,寧小齡頻頻點(diǎn)頭,若有所思。
樂柔心中震驚不已,心想這是哪里出了問題呀,難道是徐蔚然和云擇這兩個人暗中放水照顧他?
不應(yīng)該呀,我明明眼睜睜看著他們做的呀。
樂柔越想越苦惱,捏緊了拳頭,余光繼續(xù)瞥著那里,心想沒關(guān)系,自己還有殺手锏,只要他等會拿起桌上的筆,想寫些批注之類的話,那他就會按上筆桿子上的銘文,悄無聲息地印上“我是豬”三個字,至少要洗半個月才能洗干凈!
果然,寧長久沒有辜負(fù)樂柔的期待,沒過多久,他便伸手去拿那支筆。
樂柔屏住呼吸。
只是寧長久剛要觸碰到那筆桿子時,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句子,手縮了回去,按在書頁上,給寧小齡指點(diǎn)了一番。
在之后的一刻鐘里,這樣的事情一共重復(fù)了三次,看得樂柔心中大起大落的。
你這外門弟子到底沒見過世面,不過是一篇說劍的總綱罷了,都是虛無縹緲的大道理,哪里有那么多連珠妙語值得你這樣反復(fù)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樂柔憤憤地想著。
終于,那寧長久似乎說得有些口干舌燥了,終于要拿起筆寫些什么,她心中大定,心想事不過三,這次總該中招了吧?
“樂柔!”
忽
然間,一個聲音冰冷而嚴(yán)厲地響起,精神本就緊繃的樂柔嚇得一個激烈,身體如同受驚的兔子,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喊了一聲:“在!”
她看著師尊望向自己的目光,一股威嚴(yán)的氣息瞬間壓得她身子緊繃,目不斜視,哪里還有心思去看那寧長久。
她出于緊張,理了理自己頰畔垂下的頭發(fā),耳垂一下子紅了。
“師……師尊,怎么了?”她緊張道。
“今日早課讀書,你看到哪了?”陸嫁嫁淡淡發(fā)問。
樂柔嬌小的身軀微震,正想要低頭看書,卻聽陸嫁嫁清叱道:“抬頭!”
樂柔纖細(xì)的脖子又繃了起來。
陸嫁嫁問:“你站起來之前,上一句看到哪里?不許看書?!?
樂柔本就不在看書,此刻更是被突如其來的驚嚇弄得腦子一片空白,而周圍已經(jīng)傳來其他弟子低低的笑聲,那種羞恥感讓她欲哭無淚,哪里回來得上來師尊的問題。
“剛剛……剛看到,劍……其渺處……其勢處……”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怎么也連不成完整的句子。
徐蔚然和云擇低著頭,輕輕嘆息,一副近乎哀悼的神色。
陸嫁嫁冷冷地看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嗓音清冷地開口道:“樂柔,你這樣哪有一點(diǎn)內(nèi)門的樣子,與你師兄屢次逃課闖禍不說,如今連早課都如此三心二意,大道直指,難道你以為是靠一點(diǎn)小聰明就可以攀援而上的嗎?”
樂柔低著腦袋,雙手絞在身前,低聲道:“師尊,我錯了……”
陸嫁嫁冷冷道:“知錯知錯,什么時候見你改過?上來領(lǐng)罰!”
“是……”樂柔咬著下唇,低低應(yīng)了一聲,極不情愿地走出了位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邁著小步走到了那張黑漆漆的案臺前,低著頭,伸出了手。
陸嫁嫁一手負(fù)后,一手拿起戒尺,揮了下來。
清脆的聲音伴隨著少女咬牙的痛哼聲在劍堂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