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何秀霞和其他向警方求助的普通人無異,甚至相比其他人,何秀霞眼中多了更多的祈求。貌似在她心里,她和她的兒子已經(jīng)是被世人拋棄和定罪的兩個人,就算是警察也會對他們不聞不問,更別提什么保護。
此刻何秀霞只是一位辛酸,無助,又渴望得到保護的婦人。
陸明宇道:“我們是警察,我們會做好我們該做的每一件事?!?
離開老城區(qū),陸明宇回警局的路上給邢朗撥了一通電話,匯報了這邊的進度。
邢朗在學校,陸明宇聽到他那邊傳來的下課鈴聲,和孩子們的喧鬧聲。
邢朗聽完他的匯報,沉吟了片刻,然后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道“把樣本分別送到市局檢驗科和秦放的法醫(yī)室,讓市局小陸加個塞兒,就說是我說的。”
陸明宇道了聲是,然后問:“頭兒,魏老師和你在一起嗎?”
“怎么?”
“發(fā)現(xiàn)點線索,讓他分析分析?!?
“他在警局,回去找他吧?!?
說完邢朗率先掛了電話。
陸明宇看了一眼被掛斷的手機,有點納悶。
魏恒和他自己的形象有所出入,雖然他干的是腦力活兒,但他是個不愛開會也不愛坐辦公室的人。偵查工作的主力軍雖然是邢朗,但是魏恒總是有理由讓邢朗給他委派一些外出的任務(wù)。
如果讓魏恒坐在辦公室里超過兩個小時,兩個小時零一分后,他肯定會頂著三丈火光跑出來。
今天早上從警局出發(fā)前,魏恒就罕見的坐在辦公室,到現(xiàn)在過去了四五個小時,魏恒竟然還在辦公室。好歹對他已經(jīng)有了些許了解,陸明宇覺得很不可思議。
陸明宇還沒回到警局,物證已經(jīng)先行了。他剛走進一樓大堂,就聽到右邊樓道里傳出一記摔門聲,隨后秦放站在走廊里喊道:“韓斌呢?韓斌我操你大爺!你給我滾出來!”
陸明宇的眼角抽了抽,心道普天之下敢這么跟韓斌說話的只有秦放一個活人了。
韓斌的手下連忙跑過去,對秦放說:“秦主任,韓隊不在辦公室,要不你打電話吧?!?
秦放磨牙,冷笑:“我給他臉了!你給他打,告訴他,市局送來的物證檢驗分析和我做的報告一摸一樣,他是信不過誰?信不過就自己去檢驗!他不是有能耐嗎?不是能使喚市局檢驗科嗎?那就別再來煩我!從今往后他要是敢踩我辦公室房門兒,老子打斷他狗腿!”
韓斌的手下聽的一腦門子汗,說什么都是誤會,韓隊是為了分擔您的壓力云云。
秦放壓根聽不進去,還跟瘋狗一樣嚷嚷。
此時,徐天良登登登的下樓了,趴在一樓樓梯口護欄上朝秦放道:“秦主任,我?guī)煾缸屇÷朁c,他看案卷呢?!?
秦放砸吧一下嘴,立刻調(diào)小了分貝,呲著牙對韓斌手下道:“讓他滾遠,滾到天邊那么遠,老子不想再看到他!”
陸明宇摟著徐天良的肩膀往樓上走,問道:“你師父心情怎么樣?”
徐天良抹了把汗,苦哈哈道:“不好啊。就比秦主任好一點兒?!?
“今天早上魏老師不是說要出去走訪嗎?”
“是啊,邢隊說和我?guī)煾敢黄鹑?,結(jié)果我?guī)煾妇筒蝗チ恕!?
回想起今天早上,徐天良還很納悶。魏恒正打算帶著他出門的時候正逢邢朗從樓上下來,邢朗看到他們就熱情洋溢的喊了一句:“出去啊魏老師,正好,咱倆一塊兒?!?
魏恒聽了,二話沒說扭身就往辦公室走,把邢朗一個人晾在樓道里。
他很納悶問邢朗:“老大,你們怎么了?”
邢朗掐著腰悶笑一聲:“誰知道他怎么了,被狗咬了吧。”
彼時魏恒剛走到辦公室門口,聞對邢朗報以冷笑,道:“的確差點被狗咬?!?
然后魏恒就坐在辦公室里看案卷,一直到現(xiàn)在,門兒都沒出過。雖然魏恒沒有對誰發(fā)脾氣,但是徐天良看的出來,他師父正在氣頭上,哄不好的那種。
陸明宇雖然不明前因后果,但是心里也大概有了點數(shù)兒,和徐天良走到魏恒辦公室門前,先敲了敲門,得到應(yīng)允后才推門進去。
魏恒的確在看案卷,辦公桌上攤了許多文件,他正埋頭于案牘當中,細心研讀。
陸明宇一進去,魏恒就從文件堆里抬起頭,對他說:“坐。”
他剛坐下,魏恒就問:“搜查的結(jié)果怎么樣?”
陸明宇說采集到的樣本還在檢驗,然后正色道:“有一個疑點?!?
魏恒本來看案卷看的有些頭暈?zāi)X脹,為了緩解腦袋的壓力就把頭發(fā)散開了,現(xiàn)在聽陸明宇說有疑點,又把頭發(fā)攏到腦后,扯起手腕上的皮筋兒隨便綁住頭發(fā)。然后掏出煙盒點了一根煙,把煙盒推到陸明宇面前,吐出一口煙霧,問道:“什么疑點?”
陸明宇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抽煙,然后道:“何秀霞不是蕪津本地人,十幾年前嫁給工人劉海。劉海死后也沒有遺產(chǎn)留給她,只有工地賠償?shù)亩f塊錢。到現(xiàn)在她和陳雨住的房子都是租的。何秀霞拿著這二十萬塊錢在學校對面租了一個鋪面做生意,這幾年學校對面的鋪面租金大漲,我讓小嵐查過何秀霞的賬本,她的店其實不掙錢,每月的流水剛夠維持店里的運轉(zhuǎn)?!?
魏恒抬起右手食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垂著眸子略有所思道:“繼續(xù)?!?
陸明宇接著說:“我問過租給何秀霞鋪面的房東,當初房東租給何秀霞鋪面,簽的合同是五年租期。后來房東想收回鋪面自己經(jīng)營,愿意支付給何秀霞違約金,但是何秀霞不同意,還主動提出加兩成房租,比同地段的租金足足貴了三分之一。房東見她堅持,只好繼續(xù)租給她鋪面。如果何秀霞的店掙錢,她這么做無可厚非,但是何秀霞幾乎每個月都在賠錢,她還堅持支付高昂的租金把店開下去。其實她在老家的房子拆遷了,沒有補償款,但是分到了一套房子。她在蕪津沒有親人和朋友,也沒有房子,如果她回到老家生活會不會更好?而且……”
魏恒忽然打斷他,接著他的話說:“而且她在蕪津根本沒辦法活下去。郭雨薇失蹤已經(jīng)被所有人視作是陳雨所為。天天在街坊鄰里看待殺人犯的眼神中,和他們的排擠中過日子。這日子肯定不好過。既然她在蕪津無牽無掛,又過不下去。為什么不帶著陳雨回老家?反而還執(zhí)意待在蕪津受人排擠和欺凌?”
陸明宇點頭:“這正是我想說的。”
沒錯,為什么?
魏恒給自己提出疑問,他默默的抽了幾口煙,隨后抬起眸子看著陸明宇,眼睛里似有光霧翻滾,唇角露出一絲詭秘的笑意:“你說她執(zhí)意但在蕪津是一個疑點。我倒覺得疑點不再蕪津?!?
陸明宇皺眉:“什么意思?”
魏恒把香煙擱在煙灰缸邊緣,輕輕的撣了撣煙灰,道:“蕪津哪里都能待,何秀霞如果想留在蕪津,帶著陳雨換個地方住都比住在老地方要好過的多。但是她卻沒有搬家,前些日子反而從家里搬到了店里住。”
陸明宇稍一思索,恍然:“你是說,她想留的不是蕪津,而是她的店?”
魏恒點頭:“沒錯,她的店。她執(zhí)意把店開下去,是為了不把店面轉(zhuǎn)讓。她想守住她的店,卻不是為了掙錢,那是為了什么?”
他把問題拋給陸明宇,陸明宇不得其解,只是看著他,等他解答。
魏恒輕輕磕了磕煙灰,道:“秘密?!?
陸明宇依然不解:“她的店能有什么秘密?”
魏恒垂著眸子看著煙灰缸里還在燃燒的灰燼,片刻后,忽然把半根煙按滅在煙灰缸里,反問:“你今天去何秀霞的店里,是為了找誰的蹤跡?”
陸明宇如實道:“被害者白曉竹?!?
“為什么?”
“因為陳雨有殺害白曉竹的嫌疑?!?
魏恒抬頭看著他,微微笑道:“那你應(yīng)該改變搜查目標,找一找郭雨薇的蹤跡。”
陸明宇目露訝異:“郭雨薇?她兩年前就失蹤了,就算有……”
話說一半,陸明宇眼神一冷,看著魏恒道:“何秀霞在15年6月份租的鋪面,在郭雨薇失蹤之前。之后不到兩個月,租金大漲,但是何秀霞執(zhí)意把店開下去?!?
魏恒拖著下顎,饒有興趣般笑道:“如果何秀霞想守住的店是一個秘密。那我們不妨做一個大膽的猜想,或許這個秘密,就是郭雨薇?!?
陸明宇忽然覺得脊背發(fā)寒:“你懷疑,何秀霞把郭雨薇藏在她的店里?”
魏恒點頭:“沒錯,但是有一個問題?!?
陸明宇隱隱猜到他會說什么,但還是問道:“什么問題?”
“一個活生生的少女怎么可能藏的?。窟€藏了兩年?!?
說著,魏恒唇角一翹,眼睛里卻翻涌著森森寒氣:“除非是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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