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說到這里,唇角浮起一絲笑,
“那時候她很乖,不會亂動,也不會抵觸;不像對伯特,每次他一碰她,她就尖叫著躲起來。”
“她沒有任何玩具,連寵物都是白色的,后來她媽媽把她的兔子沒收去做實驗。5歲,她頭一次大哭大鬧,摔壞了無數(shù)實驗器材,不肯做實驗。她媽媽把她關進黑屋。一整天,整棟樓都是小女孩的尖叫聲,伯特很喜歡,一直坐在門口聽。我卻很難過。
起初關她,要好幾個大人擰著她的脖子,她又哭又叫,亂踢亂打,蹭在地板上被人拖幾十米。后來,她不哭也不叫了,自己平平靜靜地走去,關上門?!?
溯聽到后面這句,胸口疼得像要裂開,喉嚨里梗著艱澀的情緒,什么也說不出來。
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個6,7歲的小女孩,豎著利落的馬尾,穿著小小的一塵不染的白大褂,沉默無走在空空的走廊上,小臉漠漠平靜,帶著死寂而馴服的氣息,自己走進黑屋子,毫無抵抗地關上門。
他又想起在甄愛媽媽的墓碑前,她失控地踢著石碑,哭喊:“你不是很厲害嗎?我就是不聽話了!你從墓里跳出來罵我呀,打我呀,你把我關進黑屋子里??!”
他的心一扯又一扯,痛得無以復加。
亞瑟的眼睛里映著白茫茫的天光,似有懊惱又似乎坦然:“那時,我要救她,可我太小了,大人們不允許,我媽媽也不允許,她還給我講了馬戲團小象的故事?!?
說到這兒,他扭頭,看住溯略顯蒼白的側(cè)臉,“你對人的心理和行為很有研究,應該聽過馬戲團小象的故事?!?
溯當然知道,心理和性格成長上很經(jīng)典又很殘忍的一個故事。馬戲團的小象從出生就綁著鎖鏈,它力氣小,一次次掙脫不開;等長大了,卻習慣了,有能力掙脫,卻早失了信心。
他聲音很低,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氣:“她是人!不是實驗對象!”
亞瑟收回目光,望著海上漸近的船只:“可她在那個世界長大,簡簡單單地活了那么多年,這樣一輩子也很好。她太柔弱,太膽小,外面的世界,你們的世界,根本不適合她。她會好奇,但過久了,只會留下傷害?!?
“不,她不是?!彼莩銎娴乜隙?,“她不是你說的那樣?!?
他扭頭看向亞瑟,眼眸堅定而平靜:
“在楓樹街銀行,我就和你說過,即使在危難關頭,她也是一個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女孩。她是一個聰明智慧,勇敢堅強的姑娘,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爆發(fā)出驚人的能量。就像剛才你說的,她把你的殺手扔進了海里?!?
雖然他還是會擔心,但
“最重要的是,她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量和堅強而開心,而快樂。她喜歡自己獨立自信的樣子。亞瑟,她不是馬戲團里被鎖鏈困住的小象了。”
亞瑟繃著下頜,良久陰郁地沉默著。
這正是他最擔心最惶恐的,卻被溯一番話挑破。
他真恨他把她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不需要他保護了,再也不是那個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就好像,沒有他,她也過得很好。
心像被刀切一般,亞瑟心中怨恨的情緒萌生,挑眉:
“呵,你說她變了?只可惜,在我面前,她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手掌,“掙不掉,逃不脫,也無法反抗?!?
刺激的話說出來,溯卻沒有任何反應,繼續(xù)風波不動地看著海面,警察船只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
仿佛亞瑟口中說的女孩,他毫不關心。
亞瑟見他始終鎮(zhèn)定,收回目光:“你要和我坐在這里等警察?”
“嗯?!痹捳Z很短很簡潔,仿佛溯已經(jīng)不想和他交談。
“還是不要吧,”亞瑟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有點兒幸災樂禍,“我要是你,就去看看她。”
但旁邊的溯聽了這話,還是沒有任何異樣的反應,身上任何的情緒都消失了,靜得察不到一絲動態(tài)。
他不看他,淡淡道:“我認為她現(xiàn)在很安全?!?
“為什么?”
他看他,又望向海面:“你不會傷害她。”
“是嗎?”亞瑟臉上劃過一絲陰冷,也跟著看向海邊,“實話告訴你,剛才我最后一次見她,她被我做到昏迷,一絲.不掛地睡在浴缸里?!?
溯微咬下頜,眸光極淡地閃了閃,臉上卻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情緒。
“浴缸里一直在放水,我離開時,水已經(jīng)漫過了她的身體,現(xiàn)在應該漫過了她的嘴唇。啊,她的身體和嘴唇,”亞瑟微微闔眼,“嘶”地一聲,極盡陶醉,“很柔軟很虛弱,讓人不能自拔?!?
溯側(cè)頭,平靜無波,視線淡淡落在他的臉上。
亞瑟也扭頭看他,挑了挑眉,“那種味道,你知道的。只可惜,你再也嘗不到了。她馬上要淹死了?!?
“你撒謊?!彼菘隙ǖ叵陆Y(jié)論,卻避開了亞瑟刻意刺激他的部分,“你不會殺她。”
“我不‘想’殺她?!眮喩m正他的用詞,放松了表情聳聳肩,“可,人有一種情緒,叫沖動。還有一種情緒,叫因愛生恨!她真是不聽話,一直掙扎,一直反抗。不過,終究是女孩子,徒勞無用?!?
他瞇起眼睛,贊嘆著搖搖頭:“god,她的身體真是讓人沉迷?!?
可隨即眼瞳一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她很不情愿,一直哭,還喊你去救她,你說我會不會失手弄死她?”
溯的身體陡然一僵,很輕微,但通過手銬,亞瑟還是感到了隱忍的緊張。他很不喜歡,不喜歡別的男人緊張他的女人。
亞瑟最后這話徹底刺激了溯的神經(jīng),他腦子里忽然浮現(xiàn)出那種畫面,甄愛無助又徒勞地哭喊:阿溯,救我!
且亞瑟眼中的仇恨和瘋狂太過深刻入骨,他再怎么理性分析甄愛不可能有事,卻也攔不住心里直落千尺的緊張和恐懼。
溯直直看著亞瑟,臉色平靜,淺茶色的眼睛像上古的琥珀,閃過一道光。
亞瑟看懂了。
陽光漸漸燦爛,大海的藍色美得像寶石,清淡的海風中,兩人較量地對視著,安靜了好幾秒。
亞瑟再次打破沉默:
“現(xiàn)在水已經(jīng)漫到她的鼻子了。你是繼續(xù)在這里等,還是去救她?”他望向海面,警察的船正在靠岸,可擺在他們面前還有上千級臺階,他笑笑,看向溯,
“s.a.,你在想什么?我猜猜,警察只有3分鐘就來了。你先把我交給警察,然后再趕去救她,把她從淹沒頭頂?shù)乃飺破饋恚o她做cpr(心臟復蘇)?!?
“咔擦”一聲清脆,溯似乎沒聽亞瑟的話,半秒前還鎮(zhèn)定得像山的人唰啦一下打開手銬,起身就朝城堡里跑。
亞瑟扭頭:“s.a.!”
跑到門口的溯頓了一下,亞瑟逆著風,短發(fā)吹得張牙舞爪:“記住你剛才那刻恨不得毀了我的心情,我也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
溯沒有回頭,很快消失在門口。
亞瑟望著手腕上開了半截的手銬,自自語:“你當然不會等警察來,當然不會把我交給警察后再去救她?!钡恍Γ粺o失落,“因為你知道,cpr在醫(yī)院外的成功率僅有7%?!?
我亞瑟會在她的問題上栽跟頭,你溯又何嘗不是。
溯先生,抓到你的軟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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