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又見到了裴應。
她這次很快挪開了視線,不看他,免得又被蕭懷灃誤會。
裴應卻喚了她:“王妃?!?
駱寧沒顧上答,崔正卿上前見禮了:“裴公子,上次還看了你的文章,真是文采斐然、筆鋒犀利,學子們無人不夸你?!?
裴應還禮:“過譽了,不過是拙見,紙上談兵罷了?!?
“讀書人嘛,本就是紙上談兵。實操有那些官員,他們才是干活的?!贝拚湫Φ?。
駱寧略感詫異,感覺崔正卿在諷刺裴應,卻又覺得他的性格不會如此刻薄。
她管住了自已的眼睛。
崔正卿說完,不等裴應答話,繼續(xù)和王堂堯寒暄。
“王少卿,休沐沒有在家陪陪佳人,跑來寺廟?”崔正卿笑道。
他這句話,聽著也不太對勁。
是佳人,還是家人?
王堂堯說:“來法華寺有點瑣事,順帶侄兒來還愿。他前些日子落水受傷,病了多時。大嫂替他在法華寺許愿,今日才來還愿。”
王瑾臉色難看,盯著駱寧。
駱寧看他,覺得王瑾瘦了很多。
上次是中元節(jié),他對著雍王的畫舫出不遜,還罵駱寧,被雍王的暗衛(wèi)打了一掌扔下渡河。
可能是嚇到了,也可能是嗆了水,他的確病了些日子。不過,到底不算重傷,又年輕體格好,很快恢復如初。
只是嚇壞了他母親。
當然,正因為年輕,好了傷疤忘了疼,王瑾竟對著駱寧怒目而視,絲毫不記得中元節(jié)為何挨打。
駱寧淡然回視他,逼得他退讓。
崔正卿那邊繼續(xù)和王堂堯、裴應說話。
駱寧似乎第一次意識到崔正卿的好口才,罵人不像蕭懷灃那么直接;但話里有話,又隱晦,戳到了人的痛處卻不落把柄、無法反駁。
表弟也是個人才了。
“……不耽誤你們,我陪王妃拜拜菩薩。”崔正卿最后說。
王堂堯看向了駱寧,眼底有輕蔑,也有戒備,回眸瞥向崔正卿:“你充當王妃的侍女,是否大材小用了?”
“王妃的侍女在山腳下候著,我‘臨時受命’,當然是與有榮焉?!贝拚浣z毫不以為意。
“原來,駱家與王府的規(guī)矩是這樣的。換做普通門第,王妃身邊自有婢女陪同?!蓖跆脠蛘f。
說駱寧粗鄙、不通禮數(shù)。
“你若是羨慕,可以叫王家女眷來學。王妃一向慷慨大方,又閑散淡雅,何人不羨慕她風骨?”崔正卿笑道。
王堂堯一噎。
裴應也說了話:“既是拜菩薩,便去吧。王妃,菩薩會保佑您逢兇化吉、事事遂愿的。”
“多謝公子。”駱寧說,“公子也可禮佛,心中有寄托,人就會安穩(wěn)?!?
裴應頷首,看向她微腫的眼睛,微微躬身行禮:“是,也愿王妃安穩(wěn)?!?
彼此分開。
崔正卿帶著駱寧去上面的十八羅漢殿——他們只是來吃素齋、陪三哥看長明燈的,沒什么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
“裴公子這個人,的確如清風明月?!贝拚湔f,“不問世事,不庸俗,是可敬的?!?
駱寧已經(jīng)知曉了他口才,笑道:“表弟想說什么?”
崔正卿:“只是同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相處,有點累。咱們吃五谷雜糧的,身子滯納沉重,總得墊著腳去夠他,萬般辛苦?!?
又道,“人活一世,吃好喝好穿好,享受最庸俗的快樂,方不辜負歲月。”
駱寧點點頭:“我與你想法一致,我也不高雅?!?
裴應眼睛里的情愫,崔正卿看得出來;韶陽的往事,還是崔正卿替辰王打聽的,他什么都知道,怕駱寧誤入歧途。
他對裴應,明褒暗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