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了朕的玉佩?”他緩緩開口,雖是詢問,語氣卻像是已經(jīng)認定了這個事實。
晚余在陰冷的慎刑司待了許久,一路走來嚴寒刺骨,陡然進入這溫暖如春的大殿,在祁讓鷹隼般的目光注視下,后背不覺滲出細汗。
她跪直了身體,硬著頭皮和祁讓對視,眼神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沒偷?”祁讓說,“你沒偷,玉佩怎么會在你身上?”
晚余又搖了搖頭,用手比劃著,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確實沒偷。
“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贓你?”祁讓冷笑,“你在朕跟前五年都平安無事,如今要走了,人家卻拿朕的東西栽贓你,這話說出去有人信嗎?”
確實沒人信。
晚余心想,全后宮的主子娘娘都在舍命助她出宮,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給她使絆子。
倘若自己因為偷皇帝的玉佩走不成,只怕娘娘們都會以為是她自己不想走。
到那時,娘娘們還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留在宮里,她得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不能開口,只能用手比劃,說她怕節(jié)外生枝,連自己的東西都沒帶,兩手空空走的,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在身上藏一枚玉佩,況且還是皇帝的玉佩。
祁讓五年來已經(jīng)對她的手語很是熟悉,看著她比劃,大概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只是越看越不高興,眉頭都皺起來。
她為了出宮,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要了。
她就這么想走嗎?
她這是巴不得和紫禁城一刀兩斷嗎?
這里的人就這么讓她厭惡,一點念想都不留嗎?
他起身下了寶座,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
明黃錦鍛繡云龍紋的朝靴,踩在金磚上發(fā)出踏踏的聲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晚余的心尖上。
晚余屏住呼吸,不敢躲閃,眼睜睜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
高大的身形,威嚴的朝服,像一座山將她籠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片刻后,祁讓彎下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偷盜天子之物,可是要殺頭的,你若承認你愛慕朕,舍不得朕,想拿朕的貼身之物留個念想,朕或許還能保你不死。”
晚余本就懷疑是祁讓指使胡盡忠陷害她,此時聽祁讓這么說,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心里對他又怨又恨,偏頭掙開他的手,往后退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
祁讓手上一空,眉心隨之皺起,卻仍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沒動,一雙狹長銳利的鳳目含威帶怒看向面前一身狼狽也難掩秀色的女人。
她生得實在美麗,美麗中又帶著寒梅般的清冷疏離,不像后宮的那些嬪妃,仗著幾分顏色整日在他跟前爭奇斗艷,矯揉造作。
五年來,她就這么不聲不響地待在乾清宮里,安靜得讓他時常想不起她,但不管什么時候想起,只要隨便一找,就能找見她。
他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很安心。
安心到他從未想過她有一天會離開。
他甚至都沒想過,她也和其他宮女一樣擁有到了年紀就出宮的資格。
因此,他才會在突然聽到那幾個宮女祝賀她即將出宮時亂了方寸,借著酒意把她壓在了龍床上。
直到那時,他也沒打算真的把她怎么樣。
可她竟然掙扎,竟然抗拒,竟然求饒。
他才知道,原來他這個人人爭搶的皇帝,在她眼里是一文不值的。
祁讓勾了勾唇,緩緩直起身:“兩條路,要么承認你愛慕朕,要么去慎刑司受刑,你自己選。”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