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甚至覺得,祁讓戾氣這么重,動不動就發(fā)火,是不是小時候受了容嬪的影響?
可惜這話她不敢問出口,就沉默著,等著祁讓繼續(xù)往下說。
祁讓說:“從那以后,朕就再也沒靠近過擷芳殿半步,直到你替晉王妃來看晉王,朕才想著過來看看,其實,朕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朕只是……”
“只是什么?”晚余問。
祁讓搖搖頭,沒再吭聲,默默牽著她的手,從偏殿走到正殿,從前殿走到后殿。
這些多年無人居住的殿宇,落滿了灰塵,在燈籠昏黃的光亮里靜默著,仿佛一場褪色的夢境,于經(jīng)年的光陰里幻化成一個孩子永恒的執(zhí)念。
而今,那個孩子已經(jīng)成為睥睨眾生的帝王,卻還困在兒時的記憶里不能釋懷。
他們又回到之前的那個屋子。
祁讓放下燈籠,和晚余相對而立:“假扮祁望這件事上,朕確實騙了你,今晚就當(dāng)是做個了斷吧,從今往后,朕保證和你坦誠相待,再也不會騙你?!?
晚余心頭跳了跳,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視下低垂眼眸,遮住眼底稍縱即逝的驚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祁讓從南崖禪院回來之后,好像變了很多。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冷酷狠戾,也不再動不動就掐她脖子,撕她衣服,對她惡語相向,有時候甚至還有點低聲下氣。
雖然他不管變成什么樣,都不會是她喜歡的樣子,但這變化對于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不用再承受他隨時都要爆發(fā)的怒火,身體上的折磨也會少很多。
“怎么不說話,是不相信朕嗎?”祁讓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晚余,答應(yīng)朕,太后的事了結(jié)之后,咱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晚余被迫抬頭看他,從他黑漆漆的眼底看到一些和燈火一樣跳動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fù)嗎?
還是期待她能忘掉過往,安安生生待在他身邊,不要再有逃離的念頭?
他說,今晚就當(dāng)做是個了斷。
可過往種種千絲萬縷,即便世間最鋒利的刀,也不能將它一刀兩斷。
那些沒有一絲歡笑和陽光的日子,早已刻在她生命的年輪上,不可磨滅。
或許在旁人看來,一個皇帝能對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已經(jīng)是史無前例,感天動地。
可那些加諸在身體和心靈上的傷痛和恥辱,旁人卻無法替她體會。
而祁讓身為加害者本人,自然也無法體會。
他只會覺得她犟。
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必須得到原諒。
而她如果不原諒,所有人都會覺得她犟。
就當(dāng)她是犟吧!
她可以接受此生困于宮墻,也可以接受和長安從此陌路,但她真的做不到對那些過往一笑而過。
有些事,不是說了斷就能了斷的。
就像祁讓貴為天子,也不能輕易對往事釋懷一樣。
晚余低垂的眼睫被淚水濡濕,像蝴蝶的翅膀淋了雨,再也飛不起來。
祁讓眼底的希望如風(fēng)中殘燭垂死掙扎,最終,化作一聲嘆息,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別哭,朕不逼你,朕會給你時間,給你很多很多時間……”
他有一生的時間,來等她一個答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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