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床也是空蕩蕩的,被子再軟,熏得再香,也沒有那女人的身子香軟。
于是他又開始后悔,不該一時心軟放那女人離開。
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溫香軟玉地摟在懷里睡覺才是正經(jīng),他本來也不是那守規(guī)矩的人。
他在床上翻了好幾個身,怎么也睡不著,煩躁地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足走到墻角的衣柜前,拉開紅木雕花的柜門,從最底層翻出一個白綢子縫制的雪娃娃。
晚余進宮的第二年,也下了很大的雪。
母妃忌日那天,他沒有上朝,一大早就去了奉先殿祭拜母妃。
回到乾清宮時,看到晚余正和幾個宮女在殿前廣場堆雪人。
那個雪人,跟他小時候在冷宮時,母妃給他堆的那個一模一樣。
宮人們看到他回來,嚇得跪了一地,而他就癡癡地站在那里,盯著那個雪人看了好久。
后來,那個雪人就留在了殿前廣場,他每天出來進去總要往那邊看幾眼。
可惜好景不長,天一放晴,那雪人就化了。
他看著雪人在陽光下一點一點消失,如同當年的他在冷宮看著母妃的生命一點一點流失。
他救不了母妃。
也救不了雪人。
他是九五至尊,天下主宰,可他又是那樣的無能為力。
他想要的,最終都留不住。
那之后的幾日,他夜夜不能安睡,反反復(fù)復(fù)夢到死去的母妃和慢慢融化的雪人。
太醫(yī)開了許多安神的方子,對他卻不起一點作用,所有人都因為他的失眠而失眠,合宮上下不得安生。
直到晚余在他枕邊放了一個手工縫制的雪人。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靠著這個雪人才能安然入睡。
這偌大的紫禁城,只有江晚余一個人在認真尋找他的癥結(jié),也只有她一個人看懂了他那些不能與外人說的隱秘心事。
可他畢竟是皇上,整天抱著一個雪人睡覺實在幼稚,過了那段時間之后,他就把雪人兒放進衣柜的最底層藏了起來。
他以為他再也不會需要它。
他以為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會消失在他的記憶里。
可是并沒有,記憶沒有消失,那個女人卻一天天地走進了他的內(nèi)心。
他越來越習慣她的存在,習慣她無聲無息的陪伴,習慣她鋪的床。
他以為日子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過到天長地久。
直到那天晚上,他突然聽到宮女說她還有三天要出宮……
外面響起三更的梆子,祁讓猛地回神,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赤足在地上站了很久。
他收回思緒,壓下想要把雪人兒抱回床上的沖動,又將它重新放回衣柜里,關(guān)起柜門,把它和往事一起關(guān)進黑暗里。
“你是朕的,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朕,就算將來有一天你死了,也要與朕葬在一起!”
他眼里閃過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回到床上,熄了燈,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次日上午,早朝結(jié)束,祁讓回到南書房,單獨召見了徐清盞。
“朕有事要你親自往咸福宮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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