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侮辱一條魚最好的方法,是將它變成西湖醋魚,那么在肅縣陳家大宅最為侮辱一個人的方法,那就是讓他喝“井水”。
肅縣無人不知,陳家度日奢華,平日飲茶用水皆是城外拉來的山泉,至于井中井水,則是用于沐浴以及喂養(yǎng)牲畜。
趙勛并沒有勃然大怒,只是淡淡的那么坐著,似笑非笑。
祁山低下頭,惡狠狠的說道:“少爺,您沒聽出來吧,他羞辱您?!?
趙勛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維持不住了,陳奉瑾,只是侮辱他的尊嚴,他媽的祁山,正在侮辱他的智商!
“如若陳公…”
趙勛淡淡的望向陳奉瑾:“每羞辱我一句,便能多活一個時辰,那么請便吧?!?
“你說什么!”
“黃土都埋天靈蓋的年紀了,多說一句少一句,盡情說。”
“你…”
“嘎”的一聲,陳奉瑾一仰頭,差點沒抽過去,守在外面的管家連忙跑了進來。
“老爺,大老爺,大老爺您順順氣兒,您快順順兒?!?
這把年紀的陳奉瑾何曾被人當(dāng)著面如此戳中“痛點”,指向趙勛低吼出了一個字“攆”。
管家扭過頭,叫了幾嗓子,五六個家丁跑了進來,虎視眈眈。
趙勛拿起茶杯,幽幽開了口:“監(jiān)察使,前途無量,若因一清廉縣令不懼強權(quán)勇斗一道知州,自會聲名大漲,可如若這縣令草菅人命貪贓枉法,反倒是知州遭人污蔑,這監(jiān)察使,呵,怕是要止步與副使之職了?!?
陳奉瑾瞳孔猛地一縮,冷哼一聲:“滾出去。”
管家一揮手:“將這二人攆出去。”
陳奉瑾:“你們滾出去!”
管家楞了一下,隨即趕緊將一群家丁哄了出去。
陳奉瑾緊緊盯著趙勛:“你剛剛那番話是何意。”
“你猜呢?!?
陳奉瑾面色陰晴不定,又是微微哼了一聲:“肅縣縣令郭尚文是生是死,官聲如何,政績佳否,與我陳家何干,與我兒遠山何干?!?
“不用試探了,我知道你已經(jīng)派人去州府找陳遠山了,你想保郭尚文的縣令之位,也想保郭晉安的舉人功名,對不對?!?
“不用試探了,我知道你已經(jīng)派人去州府找陳遠山了,你想保郭尚文的縣令之位,也想保郭晉安的舉人功名,對不對?!?
陳奉瑾又沉默了,足足半晌,道:“白知州派你來的?”
“不,相信你也知道,白老大人離城了,如今在縣衙中主事的是馬巖馬將軍,我并不代表任何人,只是自己要來…”
“就憑你?”陳奉瑾不耐煩的打斷道:“你一商賈之子也敢在老夫面前嘩眾取寵。”
“或許你看不出來,其實我是一個很喜歡動腦子的人?!?
趙勛呷了口茶,笑著說道:“動腦子猜測,猜測別人的行為動機,如果我猜的不錯,其實你并沒有打定主意保下郭尚文與郭晉安,可你依舊派人通知了陳遠山,至于難以取舍的原因,無非是不想旁人擔(dān)了這肅縣縣令一職,郭尚文以你馬首是瞻,事事順從,因此你陳家在肅縣就是土霸王,如今新皇登基,地方官員一個蘿卜一個坑,京中那么多世家子弟想要外放博些政績履歷,要是個沒有背景的頂替了郭尚文倒也好說,可要是哪個出自高門大閥的公子哥擔(dān)任了縣令,未必會給你陳家面子,更不會放任你陳家在肅縣當(dāng)土霸王。”
陳奉瑾不為所動,自顧自的喝了口茶。
“郭晉安是個什么樣的貨色,你看不上眼,可郭尚文膝下無子,將郭晉安視如己出,因此你就算要保也是保一雙,不能只保一人,可你終究沒有下定決心,因為一個小小縣令,和即將高升的知州大人作對,哪怕你兒子是監(jiān)察使,這買賣并不劃算?!?
說到這里,趙勛走上前,主動為陳奉瑾添了新茶,見到對方?jīng)]拒絕,嘴角微微上揚,后退著坐了回去。
“我只有一件事想不通,陳家要名望有名望,要家業(yè)有家業(yè),昨日我又再次派人打探了一番,陳家從未參與過郭尚文斂財之事,所謂的娃娃親也早就不作數(shù)了,既如此,郭尚文這個縣令,究竟有什么價值讓你難以取舍,難道只是因為他當(dāng)這個縣令對你陳家百般順從嗎?”
陳奉瑾笑了,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帶著一種老謀深算又有點算不明白的神情。
“你先告訴老夫,誰走露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