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正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攏地面上散落的茶葉。
桌子上放出數(shù)張雪白的吸水棉紙,上面攤開放著一片片翠綠欲滴的茶葉。修斯站了起來,小心地抖落茶葉上的灰塵,仔細辯認過它們的狀態(tài),然后才將這些茶葉輕輕地放置在吸水紙上。
一番辛苦,不顧形象的修斯總算把一地的茶葉搶救回來大半。他欣慰之極,剛舒展了一下腰,窗戶忽然無聲地打開了。
一陣寒風(fēng)蹊蹺地吹過,雖然視野里什么也沒有,但地上剩余的茶葉卻發(fā)出細微的嚓嚓聲,分明有東西走過。
聽著那一聲聲彷佛從他心臟上踩過的微響,修斯的雙手都在顫抖。
他猛然怒喝一聲,一頓足,房中一個矮小的身影驟然現(xiàn)形!它隨即被一股大力擊上了半空。修斯再凌空一指,那身影立刻被定在了空中,不上不下,動彈不得。
被修斯定住的正是地底侏儒潛行之格利高里。它懷中抱著一個大酒瓶,身上還冒出濃濃的酒氣,臉上全是驚訝,不知道一向優(yōu)雅從容的修斯長老為何會忽然怒氣沖天。
修斯怒視了地底侏儒半天,這才將目光重新投注在地上。果然不出所料,地面上所余不多的茶葉都已被地底侏儒踩踏得粉碎,再無收拾可能。
“你忽然跑來,有什么事嗎?”修斯強忍怒氣,盯著格利高里道。
格利高里懸于半空,動彈不得,而修斯那看似平靜的語聲中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陰森感覺,正覺得身上有點發(fā)冷。不過一提到來意,格利高里立刻興奮起來,它一陣掙扎,但手腳紋絲不動,只得作罷。
地底侏儒神秘地四下張望,努力把聲音壓到極低,但是那股子興奮勁無論如何也掩飾不?。骸白鹁吹男匏归L老,我……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雖然我不明白我所看到的真實含義。因此,我特意來找您指點!”
“你看到了?什么?”修斯鐵青的臉色還未緩和過來,口氣也還有點惡狠狠。
“我看到了威娜主人和主人的主人在……”
修斯閃電般撲上去掩住了地底侏儒的嘴,粗魯?shù)膭幼髟俅伟迅窭呃飮樍艘惶?
修斯閉上雙眼,用心探察過周圍,又竄到窗邊小心地關(guān)上窗戶,并且在窗、門上一連下了兩重結(jié)界。這才閃回格利高里身邊,壓低了聲音,喝道:“你都看到了什么,一點也不許遺漏,按著順序,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說出來!”
深夜時分,斯特勞的宰相府府門大開,在一隊騎士的護衛(wèi)下,羅格的馬車從相府中徐徐駛出。
馬車中,塞蕾娜安靜地坐在羅格對面,放在膝上的雙手十指緊緊交纏。這個活潑的女孩子此刻顯得十分憂郁。她畢竟還小,不懂得隱藏心事,一切的情緒都在臉上表露了出來。
羅格則在沉思著,要不要幫助斯特勞徹底解除深淵縫隙這個限制。雖然這些天羅格已經(jīng)從斯特勞那里得到了不少好處,雖然看上去,這位帝國宰相已經(jīng)榨不出什么來了,可是胖子絕不相信這位雄踞相位多年的大權(quán)臣僅止于這么點油水。單看他能夠找來兩位圣域強者來支持封印魔法陣,就可知道他并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若不把他逼上絕路,恐怕斯特勞是不肯大出血一回的。胖子惡狠狠地想著。他心里不斷盤算著讓溫拿在魔法陣中動點手腳,把深淵縫隙再給擴大一些的可能。只不過這樣做的危險姓非常大,萬一溫拿一個火候沒有掌握好,手下得重了點,真把卡西納拉斯給放了出來,那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事了。一旦這種情況發(fā)生,斯特勞這位最大的現(xiàn)任政治盟友必然轟然倒臺,到時候,在帝國根基尚淺的羅格可難以面對亞歷山大和龐培的聯(lián)盟。也許那時胖子惟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在圣域強者數(shù)量上的絕對優(yōu)勢,悍然發(fā)動強襲,將這兩位帝國名將給送上不歸路。sm.Ъiqiku.Πet
但這種結(jié)局是最糟糕的一種。胖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帝位,不是稱雄大陸,他只想依靠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力量打回南方。從這個目標(biāo)來說,亞歷山大和龐培是帝國棟梁,他們一旦隕落,帝國實力必然大損。
現(xiàn)在宗教戰(zhàn)爭已經(jīng)平息,實際上胖子這一方已經(jīng)大獲全勝。而政治上的斗爭還處在爭權(quán)奪利、打壓異己的層面上,局面并非不可收拾。但若政爭發(fā)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時恐怕對誰都不利。況且,大帝和薩拉溫格是這場博弈中最大的變數(shù),他們怎會坐視局面發(fā)展到那種動搖帝國根基的地步?
因此壓榨斯特勞一事,絕對不能出任何紕漏。然而斯特勞也是老殲巨滑,不到封印的那一天,他就是不告訴羅格封印魔法陣的構(gòu)成。盡管溫拿的魔力遠遠高于羅格,可是他的魔法艸控力未見得強于羅格。讓他臨時鉆研出封印魔法陣的奧妙、并且在不動聲色之間動點手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巫妖艾爾格拉倒是有這個本事,只可惜巫妖這種強大邪惡的死靈存在,是絕對不能見光的。而且羅格也根本指揮不動巫妖。
一時間,胖子左右為難,額角不禁有些隱隱抽痛起來。
“羅格……”塞蕾娜緩緩抬起頭來,打破了車廂內(nèi)的沉默。
羅格嗯了一聲,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看著面前憂郁的少女,如有穿透力的目光一直望進她惆悵迷茫的眼中。塞蕾娜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感覺自己的一切心事都在這個人平和寧靜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今天那兩個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塞蕾娜脫口問道。她一向大膽率直,心思直接,心里想著什么,一張嘴就原封不動地問出來了。
羅格微微一笑,轉(zhuǎn)眼間心中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成堆的謊話,而且前后連貫、天衣無縫。騙騙塞蕾娜這種不曉世事的貴族小女孩子,他自然是太行有余力了。
但還沒等他說什么,塞蕾娜就輕輕嘆道:“你不必說了,其實她們與你的關(guān)系我很清楚。而父親的意思,我也都明白的。從懂事時起我就知道,將來我的婚姻會是為家族爭取利益的一件籌碼。象我這樣的女孩子根本沒有選擇的自由,什么愛情、浪漫,都與我無緣。游吟詩人傳頌的那些騎士、惡龍、公主的故事,也不過是傳說罷了。我一直很努力地練習(xí)武技,就是想著,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不會束手無策,至少……可以遠走高飛吧。但是我更清楚,這些根本都是妄想啊?!?
羅格安靜地坐著,聽著塞蕾娜絮絮訴說心事。胖子倒沒想到,她那顆非常年輕的心,原來里面也裝了這許多的東西。
“可是,這一次,雖然我仍然是父親手中的一枚籌碼,但是我……我…”塞蕾娜抬起了頭,盯著羅格的眼睛,終于道:“我愿意?!?
羅格的微笑更溫柔親切,問:“塞蕾娜,你今年是十七?”
“是的?!?
“那現(xiàn)在還早著呢。你別想得太多,好好地練習(xí)武技,我看得出,斯特勞大人在你身上寄托了非常深的感情。他一定不會用你來當(dāng)政治籌碼的。相信我,他是個好父親?!?
塞蕾娜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后充滿了迷茫,這并不是她期待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