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月只淡淡瞧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也未說讓人趕出去的話。
面色淡然繼續(xù)用膳,此刻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
畢竟她也知曉,就是她開口趕人,也沒用。
這人的臉皮,早就堪比城墻了。
兩人之間雖沒有那般濃情蜜意,可該有的默契,始終存在。
就如此刻,裴桉見她默了下來,也便順著這個臺階走下去,不再多問。
就這樣自然而然坐了下來,轉(zhuǎn)頭輕笑間,還給身側(cè)的女兒夾了一塊油潤椒香的排骨。
就這般輕易,換了小姑娘的一個笑臉。
裴桉眼神不由泛柔,心底也好受起來,就這般“厚臉皮”留了下來。
三人一通安靜用完了這頓晚飯。
因著進了秋日,日頭過得飛快,頃刻間四周便點起了燭火,昏黃燈光之下,小院之中的場景,竟意外流露出一絲溫馨之感。
便是沒有過多的語交流,裴桉也覺得心安不已。
甚至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若是余生都能這般,這官不當(dāng)也罷。
省得天天被人利用。
他還在前頭拼命賣力,殊不知院里的人,早就被人盯上了。
活脫脫一個蠢貨。
得不償失。
簡直比江斬還不如。
一想到這,裴桉眼底便聚起冷意,瞧著在陛下眼底,什么都比不上那位貴妃。
“世子?!?
“你該走了?!?
這晚膳也用了,這人還和被黏住了一般。
也不說話,像個雕像一般。
蘇清月也沒了耐心和他耗,這一日下來,沒少折騰。
她還想早點休息。
并且瞧著這人來的時間,想必還沒去見過那位國公夫人,她可被自已氣得不輕。
白日里,那些爛槽子話,她可一點沒收斂。
好幾次,她差點都要覺得,寧氏要被她氣暈過去。
畢竟這些高門大院的貴夫人,生平也沒遭過什么難,從小被人捧著,耳朵里都是阿諛奉承的話。
被她這么一個婢女出身之人,指著鼻子往她心口戳。
想來這段時間,都要讓噩夢了。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的蘇清月,心口一陣暢快,看來她還是記恨了幾年前的事。
反正她也不是一個性子溫順,心胸寬大之人。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出氣的感覺,當(dāng)真不錯。
這人活在世上,還是誠實點好,總要自已暢快一點才夠舒坦。
這么想來,她連瞧眼前這個男人,也覺得順眼不少。
從前覺得他高高在上,身居高位,選擇權(quán)利眾多。
可現(xiàn)在看來,夾在兩個女子之間的世子,還不如一個平常人家的男兒。
或是她想的太過沉迷,不知眼前之人,盯了她瞧了好一會。
裴桉眼神也有些暗沉,他剛想開口解釋沈襄的事,可才抬眼,便看見她發(fā)怔的模樣。
那方向,好似是望著自已。
可實際上,里頭空洞又復(fù)雜,讓人一下分辨不出里頭的深意。
也讓裴桉看著心慌。
“月兒?!?
最后裴桉還是開口打斷了這怪異氣氛,只見她眼底回神,輕飄飄望了自已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蘇清月垂眸暗嘆一句,也是瘋了,在這人眼前出神胡思亂想。
簡直是吃飽了沒事干。
“遙遙,娘親帶你去洗漱好嗎?”
知道這人有話說,一時趕不走,就想先讓女兒離開.
若是等會,他們倆人控制不住脾氣,爭執(zhí)吵起來,讓遙之瞧見就不好了。
孩童心性簡單,幼時成長的環(huán)境十分重要。
在這方面,蘇清月十分看重。
童年若是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那是會影響一生的。
尤其是女孩。
小遙之吃得飽飽的,鼓著腮子,乖得不行點著腦袋。
吃的好飽。
好困。
她想睡覺。
裴桉也知她的意思,便等在這院外,眼神一點點發(fā)沉,盯著窗口的那抹燈火。
就這樣瞧著,裴桉也覺得心安。
誰能想到,他這一生會遇到這樣一個女子。
生生長在他心尖之上,如通溶于骨血中一般,讓他如何割舍。
最初他喜歡她的容貌,性子,后來知曉她利用,哄騙,心底又氣又恨。
原以為是被騙后的占有欲作祟,讓他不舍得放手。
可誰能想到,他早就愛上了這個女人。
且用了四年的時間,一遍遍在心底驗證,他裴桉此生都沒法對這個女子放手。
何況他還在月兒身上,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便是在國公府,他也從未有過。
而此刻,他有。
這樣一個破敗的院子,也能給他一種家的感覺。
只因有她們母女二人的存在。
裴桉也不知在外頭侯了多久,明月高高懸掛,摻雜寒意的秋風(fēng),從他臉上吹過,身子有發(fā)僵的跡象。
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抹青色的身影,裴桉才有了反應(yīng),抬步迎了上去。
步伐極快,生怕慢一會,眼前之人便會消失一般。
直到兩人靠近,裴桉下意識想要拉著她的手腕,卻被蘇清月躲開。
見她臉色淡漠,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模樣,恨不得立刻趕他出去。
裴桉心中一苦。
他的月兒,甚至比平常男兒,都要心狠。
“我和她沒事?!?
“你知道,我不屑在這種事上哄騙你,沈家我也會處理干凈?!?
“還有,我母親你也不必在意?!?
“知你不愿再進國公府,我亦不會勉強?!?
“日后,你們也不會有碰面的機會?!?
裴桉從來是個心里透亮之人,他知母親和月兒之間的矛盾不可調(diào)和。
他也從來沒想過自欺欺人。
那日從國公府的正院離開后,他心中便有了打算,對母親的孝道,是他一人之事。
和她無關(guān)。
若是此生有幸,能得到愛人的原諒,能娶她回家。
他也不會住進國公府。
那是裴家。
那是裴沉的府邸,不是他的。
以他如今在朝堂的地位,另立門戶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只看他愿不愿意。
可眼下他孤身一人,立個門戶府邸又有何用。
白白放在那里罷了。
他在等,等他的月兒松口,他會將一切安排好。
這會蘇清月確實是被他口中之,給驚愣住,雙眼不由放大,望著這人,一時間竟然沒有反諷之。
她若是沒理解錯。
裴桉竟然不將那位國公夫人放在心上,話語中絲毫沒有維護之。
甚至,甚至有離開裴家之意。
這太不像,她所認識的世子了。
從前在國公府里,雖知他們母子,父子之間關(guān)系不睦,沒有什么親情存在。
可該給面子,該敬的孝道,他一樣不落。
臉面,名聲,規(guī)矩,仿佛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可眼下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