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事情吩咐下去后,裴沉走出屋內(nèi),眸色深沉不已,心底情緒復(fù)雜。
他這個兒子確實優(yōu)秀,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手握大權(quán),甚至站對了立場,與如今的陛下一條心。
可唯獨和他不是一條心,甚至大多時候連裴家都不放在眼底。
這對一個世家大族來說,是大忌。
裴沉想到此處,身后之手便不斷收緊,面色緊繃著,像是下了一個狠重的決心一般。
“國公爺,大爺那邊想見你?!?
忽而,下人從院外走進恭敬稟告。
裴沉黢黑眉頭緊鎖,一想到裴揚那沒出息的模樣,心中便覺得來意,黑著臉甩出話:“不見,讓他滾回自己院中?!?
他雖有不少孩子,但也只有裴桉和裴揚兩個兒子,可聽話沒出息,有本事難管。
裴家看著風光,可里頭不和,遲早會出大事。
裴桉必須得回家,百年世家的榮華,也必須要放在裴桉身上,這樣他才可安心。
下人見國公爺臉色不佳,一句話不敢多說,連忙退了下去,將外面的大少爺給打發(fā)走。
一個府內(nèi),主子有不少,但孰輕孰重這些,做奴才的必須得要分清楚。
裴揚聽完下人的話,臉色難看不已,這段時日父親待他和姨娘的態(tài)度越發(fā)冷淡,甚至有置之不理的打算。
原本這幾年,裴桉有自立門戶的打算,他心中涌生起新的打算,世子這個身份,他這個長子也想要。
可自從裴桉從涼州回來之后,父親對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不僅不去姨娘房中,甚至連他的面都不肯見。
裴揚一想到里頭的深意,心中便十分不滿。
明明他才是長子,憑何處處要矮裴桉一頭。
只因他是嫡子!
裴揚死死咬著牙關(guān),忍著怒火走出父親的院子,轉(zhuǎn)身那一剎那面目猙獰無比。
若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得到想要的東西,要被裴桉踩在腳底下,那他也不會讓裴桉好過。
恨意滿滿沖出院子,在大院交接之處忽而聽見有人交談。
“世子要回來了?”
“據(jù)說夫人派人去找了好幾次,甚至自己都親自去堵世子,都不曾將人請回來。”
“這次不同,據(jù)說夫人病了,就這樣世子必定要回來?!?
裴揚站在院墻之下,聽著這些下人口中之話,眼神越發(fā)陰沉扭曲,緊繃拳頭狠狠砸在墻面之上,低吼著:“果然如此?!?
所以從來就未將他放在眼底,不過是裴桉不在之時的一個替代品罷了。
他為裴家傳宗接代,讓父親承歡膝下,換來始終是被舍棄。
只因他是庶出,便永遠是棄子。
而另外一頭,正院之中,氣氛冷凝不已,國公夫人靠在榻上,臉色說不上多少,但也并不見病色,可眼底郁氣卻久久不散。
此時國公夫人腦子里全然剛才下人的傳話,心中焦灼不已,她實在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還活著。
眉目死死皺著,下意識拽著被褥,心底說不出的恐慌還有怒意,想到前幾年在宮內(nèi)被欺辱之事,她對這對姐妹便心生怨恨。
以前清月也只是個婢女,她尚且都沒法完全將其拿捏,如今兒子也被那個女人給蠱惑住,還有一個得寵的貴妃護著。
這所有所有加在一塊,就像一塊巨石一般壓在寧氏心口之上,沉重不已,稍有不注意,便會將她壓垮。
“怎么會,怎么會還活著!”
寧氏煩躁不已,不斷低聲呢喃著。
一想到她唯一的兒子,要永遠被那個女人給蠱惑著,寧氏便害怕不已。
她費盡心血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嫡子,如此優(yōu)秀,怎可毀在一個女人手中。
也是因著這個擔憂,寧氏才會答應(yīng)裴沉,不管用什么辦法,都得讓兒子回府一趟。
那個女子絕對不能留。
兩人心中各有打算,都是心懷不善,可針對的人卻不相同,不過是手段更狠之人,算計更深罷了。
裴沉知曉蘇清月那女人對于裴桉的重要性,一個女人罷了,他尚且不在意,便是讓他娶了,日后也有辦法對付。
他看重的是裴桉和裴家的未來,倒也不必為個女子徹底絕了父子之間的情分。
但裴沉同樣了解他這個妻子的想法,太過狹隘偏見,男子多妻妾,不過是常事,何必拽著不放。
躺在榻上裝病的寧氏,吩咐下人將事情做的逼真一點,將院內(nèi)屋內(nèi)都撒上了藥材,染上藥味,鼻尖泛著苦意,讓人十分不適。
可為了能騙過桉兒,寧氏也只好這么做。
自家兒子的警覺程度,她心中有數(shù)。盡管如此,寧氏心中還是不安至極,說不出的焦躁,而此時的她完全不知,早已落進旁人算計之中。
一次“病急亂投醫(yī)”,成了寧氏一輩子的痛。
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親手遞刀,傷了她最在意之人。
人沒有預(yù)知能力,不過各有所圖,而有些人注定只能成為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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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之內(nèi),裴桉站在庭院之中,隱約聽著里頭的歡聲笑語,眼底也不泛起暖意。
這樣的日子,便是他這幾年日夜所想,夢中所求。
因著媳婦開心,常德這段時日也過得舒心,若是他那弟弟能爭點氣就更好了。
才跟在世子身旁第一日,便犯了錯。
實屬太沒用了。
“世子?!?
這人不禁念,剛想到人便出現(xiàn)了。
常行微微低著腦袋,連忙走近拱手行禮:“世子,府內(nèi)傳來消息,說是國公夫人病重,想請你回府?!?
常行這會回話,都提著心,若是不是有大哥求情,他都不知還能不能跟在世子身邊辦事。
而聽見這話的兩人臉色各異,常德面露驚訝,裴桉則是微微轉(zhuǎn)身,眼眸之中浮現(xiàn)一絲疑心。
“我們的人怎么說?”
裴桉雖不在府內(nèi),但人手卻沒有撤走,對他那位父親,他始終不曾放下疑心。
一個始終不想放權(quán),甚至煽動官員攪亂朝堂渾水,不過是想護著他們這些老臣的地位罷了。
“夫人好似確實病了?!?
常行小心回著話,他讓人進正院看過,到處都是藥味,不像是作假。
可他們卻探到另外的消息:“世子,手底下人發(fā)覺,國公爺好似有新動作?!?
“并且他已然知曉你帶了清月姑娘回京,并且將這事告知了夫人?!?
裴桉聽到這話,眼底露出一絲嘲諷笑意,眼下不用確認,便能知曉母親這病到底是真是假。
可無論真假,這趟他都必須得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