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神國雖大,自己雖天下無敵,她依舊有一種困于囚籠的感覺……若是神主可以在里外世界進(jìn)出自如就好了。
邱月這樣想著,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她心想,反正下一個十二年還早,不若久久地睡上一覺,一睡十二年,那這段看上去漫長枯燥的時間,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了。
正當(dāng)邱月想要入睡時,她卻察覺到了什么,立刻正襟危坐。
這是……
邱月抬起頭,感受到一道星光跨越遙遠(yuǎn)漆暗的太空,徑直照射了過來,那是……白藏星?
十二年這么快就過去了么?神國的時間流速和外面不一樣嗎?
短暫的遲疑后,邱月立刻興奮了起來。
無論如何,神國開啟對她而都是值得興奮的事,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與寧長久重逢了。
星光落下,神國洞開。
邱月高興地從王座上跳了起來,她拔出了白藏神國的鎮(zhèn)國之劍,對著神官與天君說:“打起精神!又輪到我們守護(hù)天道的秩序了!”
喜悅中,獨屬于國主的‘全知’能力自然而然地啟動了,邱月可以借助這個能力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知曉神國關(guān)閉時外界發(fā)生的事。
‘全知’的能力剛剛啟動,邱月的笑卻已凝固在了臉上。
她抬起頭,不可置信地向前望去。
白藏神國外竟站著人!那是一張張熟悉的臉,帶頭的銀裙女子是……白藏?!
邱月嚇得識海一片空白。
他們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是白藏帶的路嗎?他們究竟要做什么?
不對!自己在害怕什么?自己可是至高無上的神主啊,為什么要畏懼這些卑微的螻蟻?他們膽敢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不正是自投羅網(wǎng)么?也省得她去找他們了!
邱月握緊了劍,心中天人交戰(zhàn),她閉上眼,調(diào)動著神主著力量,正準(zhǔn)備釋放投影。
忽然間地動山搖。
邱月展開投影的動作被打斷了。
“怎么回事?”邱月睜開眼,難掩驚恐之色,她看著木立在一旁的白銀神官與天君,怒吼道:“你們傻站著做什么?敵人就在外面,快去殺了他們?。 ?
白銀神官,白銀天君皆沒有給出回應(yīng),相反,他們竟跪了下來。
他們下跪的方向卻也不是邱月,而是正對著神殿的大門。
邱月這才意識到,敵人已經(jīng)闖進(jìn)來了!
他們是怎么做到的?神主在神國里不該是無敵的么?
無數(shù)疑問充斥在了邱月的識海,至強(qiáng)的獵人一下子竟成了被包圍的獵物,她只需要用一點全知的能力就可以知曉來龍去脈,但邱月渾身冰冷,什么也做不了,大腦嗡嗡作響好似要開裂了一樣。
在這種眩暈感中,白藏來到了神殿門口,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你……”邱月張口,幾乎是憑借本能喊出:“你來做什么?!”
白藏正了正自己的圍巾,道:“這是我的宮殿,我為何不能回來?”
邱月盯著她,身
體忍不住發(fā)顫著,她想試著調(diào)動力量進(jìn)行攻擊,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勇氣。
寧長久與陸嫁嫁隨后而來。
“好久不見?!?
寧長久看著邱月,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邱月感覺自己要瘋了,她對著自己狠狠扇了一巴掌,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個荒誕的噩夢,可這不是夢,她也不會醒。
邱月看著他們,大氣不敢喘,她微微冷靜了些,這才想起調(diào)動全知的權(quán)柄,剎那間,邱月終于明白了一切……原來神主已被暗主拋棄了,他們都成了拖延寧長久腳步的棄子,神國的力量也不復(fù)存在了。
怎么……怎么會這樣?。?
這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打得邱月暈頭轉(zhuǎn)向幾欲嚎啕大哭。
可是求生的本能讓她冷靜了下來,她抬起頭,看著寧長久與陸嫁嫁,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爹,娘,我……我是你們女兒啊,你們終于知道來看我了嗎?”
陸嫁嫁想起了樓船的那次海難,當(dāng)時她真的被她騙過去了,以至于事后每每想起,陸嫁嫁皆有一種背脊發(fā)涼的感覺。
“你可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啊?!标懠藜薜?。
邱月保持著微笑,道:“那當(dāng)然啊,孝順可是我最大的優(yōu)點了……”
“別與她廢話了,殺了吧?!彼久鸭莱隽撕趧?。
黑劍緊繃弦上,瞬息而發(fā),這柄纖長的劍在真正刺出時宛若黑龍,對著邱月呼嘯著撲去。
邱月瞳孔驟縮,千鈞一發(fā)之際,她本能地抬劍去擋,叮得一聲里,邱月被巨大的力量掀飛,狠狠地撞到了白銀王座上,她喉嚨一甜,鮮血吐出。
邱月心中無比怨恨,她抹了抹雪,卻依舊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這位新娘親,你……你是不是也誤會了什么呀?我雖然是神主,但不是敵人啊,我臥底于白銀雪宮,就是為了趁機(jī)奪取力量,幫助你們!我……我一直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是么?”
這一次,開口的是白藏。
邱月頭皮發(fā)麻,她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說什么,都會得罪一部分人。
而寧長久沒有動手,似乎只是在欣賞自己小丑似的表演……恐懼、羞辱、暴怒在心中糾纏爆發(fā),可她又膽小極了,連發(fā)作的勇氣都沒有。
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道:“你不是喜歡弒父殺母么?我們已站在你面前,來試試吧。”
邱月眨著眼,道:“爹爹,你開什么玩笑???”
寧長久道:“我愿意給你這次機(jī)會只是出于無聊,你若不抓住,那我先動手了?!?
邱月縮在王座上發(fā)抖著,眉目間的神采早已灰飛煙滅。
之前,寧長久曾說,六耳獼猴可能是現(xiàn)存神主中最弱的一位,他當(dāng)時說那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將邱月在內(nèi)。
邱月哪怕成了國主,拿到了鎮(zhèn)國之劍,依舊只是一個狂妄自大的愚蠢小孩罷了。
“三。”寧長久開始倒計時。
“二。”
“一。”
一的尾音里,邱月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自己憤然拿起白銀之劍,怒吼著沖向?qū)庨L久的場景。
可那慷慨悲壯的一幕只是幻想。
邱月想到了很多她以前在刑場上見過的畫面……犯了死罪的人被官兵推上臺去砍頭,他們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卻還是木然地走到菜市口,跪下,等待屠刀落下,邱月當(dāng)時想,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為什么不反抗呢?說不定還能趁亂逃出去。
如今她終于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這種情緒……
她手腳發(fā)軟,一點反抗的勇氣都生不出來,唯有眼淚不受控制地流過扭曲的臉。
寧長久走到她的面前,不費吹灰之力地拿走了神心與洛書,這是邱月最珍愛的東西。
寧長久舉起了白銀之劍。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邱月已經(jīng)嚇破膽了,她不停地喊著,上氣不接下氣:“我認(rèn)輸了啊,我都不反抗了,為什么還要殺我?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
慘叫聲在白銀神國中響起。
白銀神劍落下,將她釘在了王座上,邱月張大了嘴巴,寒氣從中徐徐地噴出,她的瞳孔中亦布滿了血絲。
痛意讓她渾身痙攣,腦子空白一片,死亡是她最后的念頭。
但邱月沒有死。
她畢竟是洛書書靈,她死亡之后,洛書也將失去靈氣。
這是她能活下來的唯一原因。
邱月也不會因此而感到幸運,此后的歲月里,她將被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封印在洛書中,再不見天日。
白銀雪宮中落下了雪。
白藏圍著圍巾,立在滿天飄揚的大雪中,畫面倒是出奇地應(yīng)景。
她望著自己生活了數(shù)千年的地方,這里有著她的王座,也安放了她寂寞似雪的神明之心,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要消失了,白茫茫的世界里,有的只是近乎蒼白的純凈。
白藏將手放到了圍巾里,似在取暖。
“走吧?!彼久f:“這里要塌了?!?
白藏點點頭,向著白銀雪宮外走去。
唯有寧長久立在原地。
陸嫁嫁疑惑地回頭,預(yù)感到了一絲不祥,“怎么了?”
寧長久抬起頭,目光跨越了神國白茫茫的大雪,望向了天外。
眾人感到奇怪,順著他的目光,一同抬首望去。
最先明白過來的是白藏。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遙遠(yuǎn)的天幕外,有石頭拖著長長的焰尾筆直地飛了過來!
那是隕石!
隕石在越過大氣的時候變成了橘紅色,它拖著數(shù)百里長的火焰沖向了大地,所過之處的虛空盡數(shù)扭曲!
并且,這樣的隕石不止一顆!
一,二、三、四……
白藏數(shù)清楚了!
那是整整七顆隕星,它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帶著毀滅性的氣息朝著人間撲來了!
司命也明白了過來。
這些天,她始終覺得自己想漏了什么,直到此刻,她才醍醐灌頂般想起當(dāng)初北冥時追殺劍圣的場景——最后要殺掉劍圣時,鹓扶的隕星從天而降,阻止了一切。
既然鹓扶在失去價值后,鹓扶星可以砸向大地,那么,擁有星辰之力的暗主,能不能操控其余的星星也砸過來呢?
這七顆星星,是罪君、白藏、天驥、原君、舉父、冥猙、空獵的星星。
它們正朝著塵世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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