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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白藏?cái)仂`

十二月初,人間的大雪還未卷至西國,兩日短暫的相聚卻已結(jié)束。

西國的城內(nèi),趙襄兒與寧長久吃過了面,一同走在異域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他們看過了各種各樣的表演。

這是太陽墜落之地,西國的人們對于太陽也有著狂熱的崇拜,都城的街道上,幾乎隨處可見與太陽有關(guān)的雕像,飾物,哪怕披在象身上的紅毯,亦繪著抽象的太陽圖案。

寧長久與趙襄兒走過街道時,他們手牽著手,卻似是虛無的影。

漸漸地,行人越來越稀疏,周圍也安靜了下來。

趙襄兒停下了腳步,抬起手指向前方。

寧長久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這就是朱雀的神像么?”

寧長久看著前方的雕像,那是一個盛裝長裙,佩金鈿冠的女子,女子雍容慈柔,宛若深居簡出的王妃,她背對著夕陽,五官似蒙著一層淡淡的黑紗,看不清面容。

趙襄兒輕輕點(diǎn)頭,她的手指沿著這尊黑色的神像向上,指著某一片虛空,道:“等到朱雀年至,朱雀神國應(yīng)會在那里開啟?!?

寧長久道:“希望她真的不是敵人?!?

趙襄兒望著朱雀之像,道:“她或許不是人間的敵人,但有可能是我的?!?

寧長久與趙襄兒在朱雀神像前立了許久,各自想著事情,一直到夕陽西下。

“好了,這兩日玩鬧也過去了,之后不許再耽擱時間了?!?

回去的路上,趙襄兒注視著寧長久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道:“只可惜我無法離開三千世界,之后的路不能與你同行了。”

離別一年相逢兩日已然不易,在此之前,他們的神魂更是孤寂了三千五百年。

寧長久道:“沒關(guān)系,你在西國等我回來就好?!?

趙襄兒淡淡地笑了笑,笑容稍縱即逝,“嗯,好好保重,一路走來已經(jīng)死掉太多人了,我們?nèi)粼偎赖?,這個世界未必還能再等到下一批修道者的成長了?!?

寧長久道:“放心,神國之主不足為懼的?!?

趙襄兒想了一會兒,問:“神國是規(guī)則的象征,如今這么多神國毀滅,對于世界會有額外的影響么?例如規(guī)則的反撲?”

寧長久搖頭,道:“神國本就是世界規(guī)則之外,由暗主創(chuàng)造的東西,毀滅它們不會影響什么?!?

趙襄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盯著寧長久的眼睛,卻總覺得,他似乎還在隱瞞什么。

“總之不必?fù)?dān)心?!睂庨L久微笑道:“這兩天與你們在一起,我很開心,我會一直記得的?!?

趙襄兒蹙眉道:“別這樣說話,又不是生離死別?!?

寧長久看著少女的臉,輕輕點(diǎn)頭,兩人擁抱了一下,然后一同朝著三千世界的上端走去。

世界之上,陸嫁嫁與司命皆在修行,陸嫁嫁開始調(diào)動真正的劍靈同體之力,

她盤膝而坐,白裳飄拂,三千世界的靈氣朝著她匯攏過去,陸嫁嫁的神念以西國為,向著整個人間開始擴(kuò)散。

神識所能延展的范圍很快逼近了極限,但散落在人間的劍也得到了感應(yīng),釋放著微弱的劍意給予回應(yīng)。

陸嫁嫁感知著它們的方位。

她做不到振臂一呼百劍來朝的壯景,只能感受到它們模糊的位置,然后前往人間,將它們一一取出。

劇烈的消耗之下,陸嫁嫁的神念很快枯竭,這種枯竭感像是置身虛空的人,身軀在肺中搜刮可憐的空氣,窒息帶來的昏厥感很快壓來,控制不住的靈氣溢出身體,宛若肌膚上生成的薄汗。

陸嫁嫁在苦撐許久后神念微松,身軀因喘息而劇烈起伏,她下意識地向身側(cè)伸出手,卻什么也沒有抓到,落空感促使陸嫁嫁回神,她看著西國一望無垠的世界,調(diào)整呼吸之后開始延展第二輪的神念。

司命此刻在一間倒懸著的小閣樓里,閣樓呈現(xiàn)著絕對的寂靜,因?yàn)樗久某隽怂臍埲钡娜贞小?

這是她當(dāng)初在鹓扶神國守望的圣器,是時間權(quán)柄的源泉,只可惜其中一半在萬妖城時破碎了。

但最近,司命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日晷的裂痕處,竟有一種殘?jiān)聺u漸盈滿之感——?dú)埲钡娜贞兴圃诰徛刈兊脠A滿!

司命不解其意,很快,她意識到,這會不會與世界漸漸變得真實(shí)有關(guān)。

時間這樣?xùn)|西,它與空間一樣,無論有沒有被提煉為權(quán)柄,都絕對存在于世。當(dāng)暗主對于這個時空的影響力越來越衰微時,破碎時間的權(quán)柄反而趨于完整了……也對,時間于人類而永恒存在,相關(guān)的權(quán)柄又怎么會消亡呢?

司命看著依舊殘缺的日晷,冰眸間的風(fēng)雪色越來越重。

如果有朝一日,日晷盡數(shù)復(fù)原,又會如何呢?世界還能回溯么?若可以回溯,那么能直接追溯未來看到他們的結(jié)局么?

無數(shù)的想法紛至沓來。

司命的銀發(fā)隨著心緒翩亂無風(fēng)而舞,一襲神袍亦是獵獵作響。

她收回思緒與日晷,一切復(fù)歸安靜。

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鹓扶神國。

鹓扶是暗主第一個立在人間的傀儡,其意志所代表的,應(yīng)也是暗主的意志。

暗主賜予了鹓扶無比強(qiáng)大的權(quán)柄‘無限’,無限的權(quán)柄是由時間與命運(yùn)交織而成的——人在一條時間線上做出無數(shù)選擇,這些選擇連在一起,便是所謂的命運(yùn)。

但歸根究底,這只是單一時間線上的命運(yùn),無論無限權(quán)柄怎么樣延伸,依舊逃不開一個固定的世界。

所以鹓扶即使擁有無限的權(quán)柄,也沒能逃離自己被殺死的命運(yùn)。

如果死亡在最終注定了,那要怎么樣才能改變這個結(jié)局呢?

司命忽然意識到,在寧長久上一世的結(jié)尾,師尊很可能找到了答案,只是她已來不及將這個答案說出來了。

時間飛逝,夕陽下山之際,陸嫁嫁的神念已完成了第二輪的擴(kuò)展。

若識海為圖,那陸嫁嫁的識海上,已有三十余個光點(diǎn)了,那皆是當(dāng)年仙劍的散落之地。

寧長久來到了她的身后,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子,伸出手撫著她的后背,為她渡入靈氣,加速調(diào)息。

陸嫁嫁感知著身后傳來的暖意,緊蹙的眉松了一些。

“你剛剛?cè)ツ睦锪??”陸嫁嫁問?

“與襄兒一同去看了眼朱雀神像?!睂庨L久回答。

陸嫁嫁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我已尋到三十二柄仙劍的下落,稍后群峰之行,我可以順路將它們一一取出?!?

寧長久柔聲道:“辛苦嫁嫁了?!?

陸嫁嫁呼吸漸漸平穩(wěn),她睜開眸子,問:“我們何時出發(fā)呢?”

寧長久遙望遠(yuǎn)方,道:“就今夜吧?!?

陸嫁嫁問:“我們先去哪里?”

寧長久答道:“古靈宗。”

古靈宗……

陸嫁嫁不由想起第一次于皇城見到吞靈者時的情形。

那時同生犄角的吞靈者破開虛境,巨大的身軀山岳般砸向大地,她握著劍,無力地面對著那樣的惡魔,那一刻,她覺得境界似乎失去了意義,境界懸殊之下,自己也只能如凡人人一樣在大地上等待一視同仁的死亡。

如今時過境遷,他們竟要成為屠殺那些惡魔的劊子手了。

陸嫁嫁默默地回憶著。

司命從閣樓里走出,來到了他們的身邊。司命漆黑神袍上月雀的紋路還未彎曲淡去,細(xì)月于身后勾勒著,照得銀發(fā)如瀑。

趙襄兒很快也來了。

趙襄兒將一只疊得很丑的紙鶴送給了寧長久,紙鶴并無他意,只是祝福。

寧長久看著紙鶴,道:“這一定是襄兒親手疊的吧?”

趙襄兒哼了一聲,道:“那當(dāng)然,我一向心靈手巧!”

寧長久笑了笑。

趙襄兒看著他,認(rèn)真道:“如遇不測,不要勉強(qiáng),須知世界無垠,人力終究是有限的?!?

寧長久卻道:“下次相見,希望能在世界的盡頭見到襄兒?!?

趙襄兒眼眸流轉(zhuǎn),星光化作光點(diǎn)在其中閃爍著,她略帶笑意道:“少說大話了,能不求本殿下饒命就算不錯了?!?

司命疑惑道:“他們在說什么?”

陸嫁嫁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懂。

寧長久平靜道:“我們在以己喻物。”

趙襄兒附和著點(diǎn)頭。

她們在三千世界的中央告別,許諾了下次重逢的日子。

……

幽冥神殿里,寧小齡已拿到了惡寄來的書信。

她讀過了書信,望向了冥殿后方的大門,清秀的眉目間寫滿了愁容。

將吞靈者殺到特定的數(shù)量,投喂定量的靈氣,維持暗主最基本的運(yùn)行,防止它殺死擁有先天靈的修行者……這個計(jì)劃聽上去固然簡單而美好,但實(shí)際操作卻是猶未困難的。

首先,寧小齡無法確定整個墟海中究竟有多少吞靈者,它們分散在茫茫墟海里,每一個皆皮糙肉厚,要?dú)⑺啦⒉蝗菀住?

更何況,即使殺死了一部分,其余的吞靈者依舊無法聚集,如何能夠做到固定投喂靈氣呢?

坐在王座上的九幽并不知道寧小齡的煩惱。

這些天,九幽對于諦聽的離去始終有著深深的愧疚,哪怕諦聽早已決心要走,或許也是自己那晚的辣椒魚給它下了決心吧,可是……可是自己只是與它玩笑呀,沒有想欺負(fù)它啊。

她想好好給諦聽道歉,可她再傻也知道,諦聽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

九幽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不寫詩了,只是看著外面,變得越來越文靜。

寧小齡也并未將自己的煩惱分享給她。

她拿著書信在幽冥殿內(nèi)來回踱步時,身后忽有鳥叫聲響起。

寧小齡一怔,回首望去,一只熟悉的三足金烏停在窗欞上,隔著大殿的幽暗望向了她。

寧長久、陸嫁嫁、司命陸續(xù)出現(xiàn)在了大殿里。

一夜的馭劍,他們便回到了古靈宗中。

寧小齡以為自己看錯了,她揉了揉眼,寧長久卻已來到了殿中,輕輕張開了手臂。

若是過去,她或許會直接撲入師兄懷中,但此刻,她只是輕輕地依偎了一會兒便松開了。

寧小齡仰起頭,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信紙,道:“這封信小齡已經(jīng)收到了,師兄是擔(dān)心小齡完不成任務(wù),所以來了嗎?”

寧長久看著秀氣可愛的少女,正想說自己相信師妹,寧小齡卻已自問自答道:“師兄的擔(dān)心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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