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目光微斜,落在了清眸半閉,依偎著自己的白衣仙子身上,“四師妹?呵,嫁嫁妹妹,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我現(xiàn)在是師尊唯一欽定的大師姐了?!?
“怎么可能?!”陸嫁嫁立刻坐直了。
近幾個月地位無可撼動,只受到了柳希婉輕微挑釁的陸嫁嫁哪里能相信。
“師尊怎么可能命你為大師姐……”陸嫁嫁不信任地注視著司命清艷無雙的側(cè)顏。
司命唇角噙著淡雅的笑意,她拎起茶壺,悠悠地給自己倒起了茶,她輕柔雅致地細(xì)抿了一口之后,才望向了陸嫁嫁,眸間含笑道:“嫁嫁不相信么?等師尊醒了,你親自問她就是了?!?
陸嫁嫁湊近了她一些,盯著她的眼睛,道:“雪瓷妹妹可別忘了,我還有你的奴紋呢,你若再敢不敬姐姐,我就……”
說著,陸嫁嫁試圖去操控奴紋,給司命一個下馬威。
但很快,她愣住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里,與奴紋的聯(lián)系竟不見了!
這……
陸嫁嫁小心翼翼地看著司命,咬著唇,進(jìn)退兩難。
司命對此反倒沒有察覺,她對奴紋還是有些害怕的,佯作無畏道:“我們是姐妹,又不是主奴,總拿此事威脅,嫁嫁可就也成壞女人了?!?
陸嫁嫁注視著她的臉,僵硬地笑了笑,點頭道:“嗯,雪瓷……姐姐說得對,方才是我唐突了,我們姐妹情深,應(yīng)該要以和為貴的?!?
司命輕輕蹙眉,對她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
陸嫁嫁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旋即起身道:“我去看看長久醒了沒?!?
說著,陸嫁嫁立刻起身,匆匆離開。
“嫁嫁,你的佩劍還沒拿呀?!彼久テ鹱郎系呐鍎?,對著靜室之外喊道。
陸嫁嫁頭也不回。
司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隨手擦拭了一下陸嫁嫁新配的劍,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腿兒,片刻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陪伴師尊的這段日子里,奴紋也在不知不覺間融化了。
難怪嫁嫁離去的樣子和逃命似的!
“好你個陸嫁嫁。”司命幡然醒悟,呢喃了一聲,旋即起身追了出去,要將她抓回來,好好教訓(xùn)一番。
寧長久也是在這個晴朗而溫和的秋日醒來的。
他睡在冥殿的床榻上,緬甸的床榻很大,一眼望不到邊,剛醒來的時候,寧長久有一種置身雪地的錯覺。
雪地里,一個少女背對著自己,她雙臂輕輕撐在榻上,柔順的墨發(fā)鋪下,以紅繩綁著尾端,簡約而清秀,她仰起頭,看著大殿的穹頂,正微微出神著。
少女感知到了后方的動靜,回過頭,恰看到師兄睜開了眼。
寧小齡停止了擺動了小腿,她立刻除了絲薄的鞋襪,上了床,手腳并做地來到了師兄的身邊,高興道:“師兄終于知道醒了呀。”
寧長久看著少女微紅的眼睛,知道她為了等自己醒來,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
“我……昏迷多久了?”寧長久問。
“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了?!睂幮↓g說:“若不是師兄呼吸還算平穩(wěn),大家可就要擔(dān)心壞了?!?
寧長久點了點頭,他正要說話,心湖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終于醒了?快放我出來!”
那是柳希婉的輕喝聲。
寧長久直視心湖,便看見黑衣勁裝的短發(fā)少女屈腿坐在純白色的心湖上,仰著頭盯著自己,小臉上神色不善。
“你也醒了?”寧長久以心神對話。
“我醒好久了……打個柯問舟而已,至于睡這么久嘛?!绷M癫恍嫉?。
寧長久道:“你這小叛徒,欺師滅祖果真是有一手的?!?
柳希婉撇了撇嘴,道:“欺師滅祖還不是與你學(xué)的?”
欺師滅祖……聽到這個詞,寧長久心中一凜,他下意識側(cè)過頭,望向了另一邊
。
身子的左側(cè),一個清稚嬌嫩的小姑娘安靜地躺著,厚厚的棉被蓋到了她的臉頰上,只露出了半截秀挺的鼻梁,哪怕是在睡覺,她似也散發(fā)著不可見的清輝,盈盈流淌。
“師兄?愣什么呢?”寧小齡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寧長久回神,他望向了師妹雅致的臉,下意識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頭發(fā),卻感覺自己渾身酸痛,連抬手的動作都很艱難。
寧長久問:“嫁嫁雪瓷和小黎她們呢?去哪了?”
寧小齡道:“小黎正在一座樓里閉關(guān)修行,嫁嫁師父去調(diào)查劍閣相關(guān)的事了,司命姐姐這些日子在尋劍圣尸體,但也沒什么結(jié)果。”
寧長久看著葉嬋宮嬌小的身子,問:“那師尊呢?師尊……還好嗎?”
寧小齡搖頭道:“小齡也不知道,師尊姐姐現(xiàn)在很冷很冷,我們想了很多辦法讓她暖和起來,可是都沒有用?!?
寧長久躺了一會兒,恢復(fù)些力氣之后伸出手,緩緩靠近,然后觸了觸葉嬋宮的手背。
時隔數(shù)千年,這是他們第一次肌膚相貼,但寧長久并無多余的感覺,所觸及的,唯有徹骨的寒冷。
寧長久嘗試去握住她的手。
他像是握住了一塊極寒的冰,這種寒冷還具有傳染性,很快,寧長久的唇上也覆住了薄薄的寒霜。
他松開了手,指尖寒意切膚,縈繞不去。
寧長久沒有把握,但他的紫府里,金烏跳得歡騰,仿佛在說自己是治療這種寒癥的良方。
“這位……這位就是姮娥仙君?”柳希婉輕聲道。
神話中的人物就在自己身邊,柳希婉還是有些緊張的。
“嗯?!睂庨L久應(yīng)了一聲。
寧小齡看著他,抓起他方才握師尊的手,雙手捧著,哈著熱氣,替他暖和。
寧長久問:“師尊還有說什么嗎?”
寧小齡道:“司命姐姐只說師尊需要太陽。”
寧長久道:“扶我起來?!?
寧小齡立刻俯下身,擁住了師兄的肩膀,將他抱起,咕噥著師兄好沉啊。
寧長久想要為葉嬋宮驅(qū)寒,小齡卻先將一碗熱乎乎的湯藥端了過來,跪坐在他的身邊,道:“師兄先喝藥吧,等會可別又暈過去了?!?
寧長久輕輕點頭,少女舀起藥汁,輕輕將其吹涼些,然后一勺一勺地送到寧長久的唇邊。
心湖中,柳希婉看著這一幕,冷嘲熱諷著,大力批判著寧長久沒有道德底線。
寧長久看著純白心湖中捏緊拳頭的短發(fā)少女,淡淡笑著。
喂過藥,寧長久疲憊的身軀終于有了些暖意,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氣海中的靈力活了過來,在他的氣脈與竅穴間流動著。
寧長久喚出了金烏。
每每喚出金烏,小齡見到了,總要感慨一番金烏的成長。
床榻上,葉嬋宮的睡顏無比安靜。
寧長久見到她時,腦海中總會出現(xiàn)諸多恍惚。
他會想起廣寒宮中伐桂的常曦,會想起面容清冷,頭上挽著兔子耳朵似發(fā)髻的姮娥仙君,這些身影與眼前粉雕玉琢宛若月光凝成的小女孩重疊著,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與劍圣決戰(zhàn)之際,劍圣問他他是誰,他堅定地說自己是寧長久。
若是同樣的問題問師尊,師尊又會怎么回答呢?
寧長久看著少女靜謐的睡顏,短暫地恍惚了一下,南溟的海潮還在耳腔中幻鳴著,關(guān)于劍圣與暗主,他也始終有一縷斬不去的隱憂。
寧長久操控著金烏,落在了葉嬋宮的身體上。
金烏將她的容顏照得微亮,每一縷秀發(fā)都清晰可辨。
金烏可以撕碎幾乎一切黑暗,可以驅(qū)散幾乎一切寒冷。
此刻明亮的光注入了葉嬋宮的身體里。
那股濃的化不開的寒流被緩緩融化了。
未等寧長久與寧小齡高興,他們便發(fā)現(xiàn)另一個問題,金烏無法同時溫暖葉嬋宮的全身,血脈冰河的解凍也只是暫時的,金烏一旦落到了別處,這里便又立刻覆上一層寒霜。
“師兄……這怎么辦?”寧小齡原本以為師兄醒來,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此刻不免又憂慮了。
寧長久努力催動著金烏,讓光芒籠罩葉嬋宮的每一寸肌膚。
光芒水一樣滲入其中,與寒冷對抗的,雖每每都能獲得勝利,但很快,寒冷又會卷土重來。
寧長久努力了好一陣子,無功而返,臉色因為脫力而蒼白。
寧小齡咬著唇,緊張極了,病急亂投醫(yī)道:“會不會是師尊衣裳擋光了……”
唯有葉嬋宮始終靜謐地躺著,冷暖不知。
心湖中,柳希婉也道:“你這顯然是治標(biāo)不治本,投入再多力氣也枉然的。”
治標(biāo)不治本……
這句話一下子提醒了寧長久。
“月桂呢?”寧長久問。
“嗯?”寧小齡一愣。
“就是月枝……以前師兄拿著的那截?!睂庨L久解釋道。
寧小齡哦了一聲,連忙俯下身,翻開枕頭,將那已經(jīng)凍成了冰的月枝取了出來。
月枝在手,寧小齡感到了徹骨寒冷,身子不自覺地顫著。
寧長久接過了月枝,握于手中,如饑寒之人于隆冬手握冰雪,寒涼之意從掌心一下子鉆入到了腦中,令他陡然清醒。
寧長久感受著這種冷意,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灰白月囚上,廣寒宮搖晃的影。
金烏飛來,銜枝而去。
金烏將月枝壓在身下,光鋪了上去,羽翼將其覆蓋。
這個動作倒像是金烏在孵蛋。
渾身皆是光與熱凝成的金烏,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但幸好,月枝上的堅冰在金光的亮芒里慢慢地消融了,久久縈繞在葉嬋宮身上的寒意終于愈來愈稀薄。
寧長久與寧小齡觀察了一陣,終于松了口氣。
兩人陪了一會兒師尊后,寧長久感到身子骨僵硬,小齡扶著他起來,下床走動走動,緩解一下積壓在骨子里的疲憊。
這對師兄妹手挽著手,小心翼翼地走著。
“師兄。”
“嗯?”
“等師尊康復(fù)了,師兄……就要了小齡吧?!?
寧小齡仰起頭,水靈靈的眼眸看著他。
兩人雖在輪回海中談?wù)撨^這些,但真正當(dāng)面說起,難免有些令人羞澀。
“嗯……”寧長久微微點頭,道:“等嫁嫁來了,我們一同商量一下吧?!?
“不用與師父商量的?!睂幮↓g小聲道:“要是師兄有心理壓力,小齡也是有辦法的?!?
“什么辦法?”
“這樣子,小齡穿上師父的衣服,然后背對著師兄,師兄剛剛醒來,睡眼惺忪,見到熟悉的背影以為是嫁嫁師父,便抱了上來,親熱一陣后,師兄發(fā)現(xiàn)自己認(rèn)錯了,可是呢,為時已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師父也說不得什么了?!睂幮↓g振振有詞,有條有理道。
心湖中,柳希婉咬著手指,俏臉通紅,想不到這番話竟是從這般清純的小姑娘的口中說出的。
寧長久沉吟片刻,正要發(fā)表什么意見,耳畔,忽有咚咚咚的三下敲門聲。
“小齡,在說什么呢?”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房門推開,衣裳雪白的仙子徐徐走來。
寧小齡如遭電擊,木在原地,她低下頭,似在尋找地縫。
……
……
(感謝書友血羽菌打賞的舵主!感謝書友元元夕夕打賞的大俠!謝謝兩位書友的支持~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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