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對這段歷史并不太感興趣。
此去南溟的路上并未有什么大的波折發(fā)生。
柳希婉以‘磨合’為借口,與寧長久是走得很近的,陸嫁嫁對此頗有微詞,但大勢當(dāng)前,也并未多說什么。
南溟的海浪聲在耳畔響起。
這片曾經(jīng)翻騰著古龍的海域也并未因他的到來而有什么變化。
俞晴懷抱拂塵,遠遠地看著他們。
寧長久在離開古靈宗后,便以司命的名義劍書縹緲樓,告知了自己的造訪意圖。但饒是如此,縹緲樓的鎮(zhèn)仙之劍依舊遙遙地指著他們,隨時待發(fā)。
“要入樓去看看么?”陸嫁嫁問。
與洛一樣,縹緲樓也有三位五道高手坐鎮(zhèn),但對于如今的寧長久而,除了俞晴,其余二人是不足為懼的。
寧長久尚在猶豫時,俞晴拂塵一撇,鎮(zhèn)仙之劍盡數(shù)收回。
這位道門女冠的聲音遙遙傳來:“我雖避世,卻不避客,既然遠道而來,那進來吧?!?
寧長久悄然展開了太陰之目,確認無恙之后,對著陸嫁嫁與柳希婉點了點頭,三人一同入了樓中。
俞晴親自迎接了他們的到來。
“陸姑娘,許久不見?!庇崆鐚χ懠藜掭笭栆恍Α?
陸嫁嫁回了一禮。
俞晴看向了寧長久,道:“這位便是去年于天榜揚名的張久張公子吧?”
她知道張久不叫張久,也知道他定然身份非凡。因為絕不可能有任何弟子,能在一年里,于紫庭境巔峰跨越到接近五道巔峰。
至于他的真正來頭,哪怕是俞晴,也沒有試圖過問。
境界越高,便越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
寧長久點了點頭,客氣道:“張某見過俞樓主?!?
俞晴亦施了一禮。
她眉目溫和地看向了柳希婉,道:“這位是劍閣弟子?”
柳希婉點了點頭。
如今天榜已經(jīng)下達,辭嚴厲,柳希婉被逐出劍閣一事已天下皆知了。
俞晴沒有深問。
自從當(dāng)初古靈宗無功而返之后,她便打定了主意,一心一意避世修行,哪怕天地再度動蕩也絕不出山,只想方設(shè)法永居海上,明哲保身。
此舉雖不瀟灑,但茍活不了千萬年的
,也配叫仙人么?
她領(lǐng)著三人在樓中隨意走了走,縹緲樓是巨大的,若要真正游覽一周,需要耗費不小的精力。
“不知張公子此次訪樓,所為何事?”俞晴隨口問道:“是對一千至兩千年前的歷史感興趣么?”
寧長久道:“當(dāng)初我困于洛書之中,身陷歷史洪流,險些殞命,至今心有余悸,若俞樓主也有類似手段,還望手下留情?!?
俞晴微笑道:“洛書乃是當(dāng)世不二的神物,縹緲樓只覺艷羨,倒是無此機緣?!?
她說著,心中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洛覆滅之前,他們恰好困于洛書之中……也就是說,洛的覆滅很有可能也是他們引起的。
俞晴心中一寒,有些后悔將他們放進來了。
她垂著手,擰轉(zhuǎn)拂塵的木柄。
俞晴領(lǐng)著他們上樓。
縹緲樓在內(nèi)部是看不出樓閣的形態(tài)的,每一層都像是云遮霧繞的仙山府邸,金童玉女往來其中,仙鶴白鹿飛舞奔走,他們捧著瓊漿玉液,銜著蟠桃鮮花,好似一幅幅展開的圖卷。
柳希婉好奇地張望著這些。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這身裝束與此處的畫風(fēng)是格格不入的,而陸嫁嫁與俞晴一個雪白劍裳,一個湛清道袍,曼立云霧皆似世外仙子。
樓中,他們駕鶴之上,轉(zhuǎn)眼之間穿云過霧,來到了縹緲樓的頂樓。
整整一千年的歷史,基本完好地鐫刻在了這里。
寧長久的最后一世,似乎就是死在那一千年的開端的,其后也并未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俞晴道:“此樓為縹緲樓禁地,你們是貴客,所以我破例領(lǐng)你們前來,但前方要地,絕不可再深入了,你們?nèi)魧δ囊欢螘r間感興趣,我可親自為你們調(diào)取?!?
“謝過俞樓主了?!睂庨L久微笑道。
縹緲樓中,俞晴對于他們的招待是很殷切而周到的。
陸嫁嫁知道,這是她想要彌補當(dāng)初擅闖古靈宗的過失。
寧長久挑選了幾段歷史翻看了一遍。
這些歷史中,對于神主級別的大人物是并無記載的,所以于他而,意義并不大。
臨近晚上,俞晴更囑人為他們專門打掃了房間靜室。
寧長久婉拒了。
他只說還有急事,所以稍后去樓畔眺望一番大海,了卻觀海的夙愿便離去。
俞晴并未覺得這其中有什么問題。
她也只想早點將這三個不速之客送走,然后閉樓清關(guān),百年不出世。
縹緲樓的海邊,夜風(fēng)陣陣。
陸嫁嫁與柳希婉立在寧長久的身邊,與他一同眺望黑色的海水。
“你來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俞晴暫時離開后,柳希婉忍不住問:“總不能是來看那俞樓主的吧?”
“他敢?”陸嫁嫁清冷道。
柳希婉撇了撇嘴,道:“陸大宗主,這惡人什么做不出來?你也別扮兇了,你從小就是豆腐嘴糯米心的,我可看著你……唔唔……”
陸嫁嫁捂住她的嘴。
“你這劍靈怎么和你主人一般呢?”陸嫁嫁訓(xùn)斥道:“出門在外不要敗壞我們天窟峰的峰德?!?
寧長久微笑道:“劍靈同體不也是我前世鑄的劍么?嫁嫁這般說不也是在罵自己?”
“你……”陸嫁嫁香腮微鼓,又不知如何反駁,道:“好了,別耽擱了,此來南溟是有正事的!”
“嗯?!睂庨L久輕輕點頭,神色凝重地看著大海。
他相信,世上的所有事都不是巧合。
當(dāng)初在骸塔廢墟,他在廢墟深處無意觸碰到了那個意識,那么……它應(yīng)是一種指引。
寧長久于海畔打坐下來。
太陰之目張開,頃刻覆蓋了縹緲樓為中心的海水。
寧長久能聽見海的呼吸,看到海水中每一條魚的流竄和每一片藻荇的沉落,上方的海浪和下方的暗流在腦海中具象化了,它們像是一個個元素的標(biāo)記,不再有任何遮擋作用。
寧長久的意識沉入了海底。
海底大部分都是柔軟的海沙,昏暗陰冷。
寧長久似坐忘了一般,他借著陰陽參天大典,使得精神飛升到更遠處,從而更大范圍地窺探埋藏在深海中的秘密。
他一路搜尋,并未得到結(jié)果。
陸嫁嫁與柳希婉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
片刻后,寧長久心中輕輕咦了一聲,他的精神停在了太陰之目所能窮盡的邊緣。
海水中藏著一個巨大的深坑。
深坑一片黑暗,不知掩埋著什么。
寧長久的意識一點點滲透了過去。
他心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太陰之目像是海水般滲透入沙層,他觸及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那個東西,似乎也是一個意識——同骸塔廢墟的意識一樣,這個意識也在強烈地表達著同一個情感。
正當(dāng)他想要更深入地探查時,紫府里,金烏宛若報曉的公雞,猝不及防地打鳴,發(fā)出了嘹亮的,充滿了危險意味的高啼。
柳希婉與陸嫁嫁還在眺望著南溟時,寧長久猛地睜眼,強行從將精神與目光拉回。
金烏飛出,將尚有些木訥的柳希婉和陸嫁嫁吸納了進去。
金色的光卷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縹緲樓的觀海臺上。
幾乎同時,觀海臺被一股巨力擊中,破碎著墜入了海水中。
一柄金色的長矛插入大海,幾乎與縹緲樓等高。
……
同樣的一幕在臨近西國的地方也發(fā)生了。
鹓扶神國破碎之后,大師姐與二師兄身為神國的神官與天君被迫離去,回到了世間。
他們不知師尊此刻身在何處,所以挑選了最為穩(wěn)妥的西邊作為落點,因為羲和此刻就坐鎮(zhèn)在西國的三千世界里。
沒有了月亮,大師姐與二師兄的力量同樣大打折扣。
而夜幕來臨之際,他們的行蹤終于被發(fā)現(xiàn),神國的打擊從天而降。
……
長空中的神國中,一個金色的神影面無表情地俯瞰著一切。
北國、南溟、西國。
他分出了三份力量打擊了三個截然不同的地方。
這對于其他神主而是很難做到的,但對他而,并不難。
因為他有三匹戰(zhàn)馬。
上等的為黃金神駒,中等的為白銀神駒,下等的為青銅神駒。
此時此刻,青銅神駒在北國,白銀神駒在南溟,黃金神駒在西國。
他是神主天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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