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根神話邏輯的柱子基本也要完工，最后兩根在記憶上也沒有太大的偏差。

如果說神國的本質(zhì)是‘幻想’，那神話邏輯大概就是對幻想進(jìn)行后天的彌補(bǔ)，解釋它從何而來，因何而生。

一切的進(jìn)展也還算順利。

寧長久帶著她來到了更深層的神國里。

天空中，那些殘碎的星火受到了無形之力的牽引，正在朝著中央緩緩聚攏，要凝聚為光源。

他們的身影掠過了神殿，來到了更高處。

光芒在達(dá)到頂峰之后斷崖式地跌落了。

他們來到了金烏神國與外界的隔閡上。

邵小黎立在這片玄妙的領(lǐng)域里，抬起頭，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海。

“那是什么？漂亮得好像星空一樣。”邵小黎問。

“這就是星空?！睂庨L久說。

……

萬妖城，天竺峰，妖神殿，萬妖女王披頭散發(fā)，懷抱枯骨，她坐在星海前，也在注視著星空。

這片星空是‘窮幽石目’的所見。

這顆石目是圣人留給萬妖城的四大圣器之一，與九靈元圣的鐵傘，金翅大鵬的神弓同列。

“你看了三百年，看明白什么了嗎？”

妖異而虛弱的聲音響起。

萬妖女王的身邊，一個淡淡的金影虛無地漂浮著，好似一盞隨時要熄滅的燈。

那是金翅大鵬的神魂。

當(dāng)日他窮盡力量之后中了寧長久的全力一箭，是時云海貫穿，他苦修千載的肉身也被一箭擊潰。

但他是妖族的混天大圣，圣人不死，眾妖王神魂不滅，可哪怕如此，它也已失去了真正的力量，魂魄于妖圣廟中重凝后，它的神魂境界不過在紫庭境徘徊，再也無法左右任何大局。

萬妖女王盯著星海，道：“我看到了很多星星?！?

“……”金翅大鵬默然不語，他知道萬妖女王不喜說廢話，所以靜待下文。

萬妖女王停頓了許久，才繼續(xù)道：“我曾經(jīng)想過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所看到的星海，到底是不是真實(shí)的。”

金翅大鵬道：“關(guān)于星空虛假的說法，確實(shí)有許多人說過，你的結(jié)論是什么呢？”

萬妖女王道：“我看了三百年的星星，我推演過它們的運(yùn)轉(zhuǎn)的規(guī)律，并用術(shù)法做出了預(yù)，很巧……它們都按照既定的規(guī)律在運(yùn)行，這說明我們所看到的星海，很可能是真實(shí)的?！?

“真實(shí)的？”這個回答反而超出了金翅大鵬的預(yù)料。

此刻它不過殘魂，無法再激起風(fēng)浪，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一個騙局，萬靈是騙局中生長的無數(shù)悲劇，而星空那般美，當(dāng)然該是假的，那或許只是鋪在天幕上的布，只要用龐大的力量將其撤去，就會露出后面漆黑的本質(zhì)。

“如果星空是真實(shí)的，能說明什么？”金翅大鵬又問。

萬妖女王道：“我所說的真實(shí)，指的是我們看到的星辰確實(shí)存在……但這其實(shí)沒有意義。這樣說吧，我們所能見到的每一顆星星，它們

遠(yuǎn)比太陽更加巨大，與我們相隔的距離，也是難以描述得遙遠(yuǎn)，要去往其中最近的一顆，哪怕是傳說三境的修行者，也至少要花費(fèi)十五萬年?！?

金翅大鵬聽著，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更深的孤獨(dú)。

再如何宏大的歷史，也只是局限在星空與神國之下罷了，他們在宇宙中并無鄰友。

“所以這片瑰麗的星空于我們而毫無意義，它們無論真實(shí)與否，都不可能影響到這里的一切。”萬妖女王難得地閉上了眼，她通過石目看到過無數(shù)難以想象的星辰聚合體，它們是真正的龐然大物，它們無意識地在宇宙中旋轉(zhuǎn)著，狩獵的卻是星辰。

她看到過星空的漣漪，也看過那被宇宙之風(fēng)吹出的星?？涨?，她明白他們只是星河旋臂上的孤獨(dú)者罷了。

所以這些年，萬妖女王對于萬妖城的一切都莫不關(guān)心，她的情緒早已被星空閹割了，她想去到那里，死在那里。

萬妖女王從沉浸的情緒中回神，繼續(xù)道：“我們所見的浩大與美相隔遙遠(yuǎn)，并無意義，但我忽然發(fā)現(xiàn)……近處的星空我無法看到。”

“我無法看到太初六神的星，也無法看到其他的……太古的傳說中，天空是有一片死星域的，但我無法用窮幽石目看到那片死星域?！?

“假設(shè)如今的神主也有對應(yīng)的星的話，我現(xiàn)在應(yīng)能看到正對的泉鱗星才對。那是古代蛇姬的星，應(yīng)是美的……但我看不到。也從未有人看到過?！?

萬妖女王如此說著。

關(guān)于星辰的許多資料，她能依循的，還是四五千年前的一些零碎古籍。

“你的意思是，我們近處的星空被遮蔽了？”金翅大鵬問。

“嗯，只有太陽，月亮和許多碎石頭了……那些碎石頭雖也不小，但我不相信我們周圍漂浮的是這些東西。”萬妖女王如此說。

金翅大鵬從未想過這些事情。

他過去只將目光局限在一城一國，最終被九靈元圣百般算計。

如今的他也無法再追求其他事了。

“知道這些有什么用呢？”金翅大鵬冷笑道。

他們都是在人間等死而已。

“遮蔽的一定是大秘密?！比f妖女王說。

“你能解開這個秘密嗎？”金翅大鵬問。

“不能。”萬妖女王略顯茫然地盯著星辰，眼睛卻又很快重新聚焦：“但或許有人可以?！?

“誰？”

“不可觀的五先生?！?

……

不可觀失去了光。

原本照著不可觀的月亮，此刻落到了鹓扶神國里，不可觀失去了本源之力，變得一片昏暗，大河鎮(zhèn)的古神后裔們都已進(jìn)入了沉眠，等待月光的再次到來，唯有五師兄還在書房里抹黑寫寫畫畫著。

某一刻他心生感應(yīng)，總覺得有人提到了自己。

他是人間最初的造字者，所以對于天下的文字有著獨(dú)特的羈絆，若有人頌他名字，并以最初的古奧文字寫在紙上，他就能看到。

不管距離相隔多少。

這種感應(yīng)生出的幾日后，他真的會得到了一封信，信的內(nèi)容不算多么離奇，但他的目光在‘死星域’這幾個字上停留了許久。

如今，不可觀的眾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老大和老二隨著師尊鎮(zhèn)壓白藏，老三老六出海尋劍圣蹤跡，老四則去往了北方雪國的魔窟，鎮(zhèn)壓想要逃脫封印的妖魔——那是一條于北國冰封的血河，當(dāng)初共工被暗主污染之后與她血戰(zhàn)過一場，敗走之后一路遁逃，最終于北國為四師妹斬殺。

大家各司其職，不可觀無法運(yùn)轉(zhuǎn)，他縱有些想法也無力實(shí)施。

等月食之后再說吧……

五師兄看著深沉的夜空，將筆擱到了一邊，擔(dān)憂著小師弟是否做好了準(zhǔn)備。

時間在世界各地，以相仿的速度運(yùn)轉(zhuǎn)著。

金烏神國里，寧長久帶著邵小黎從神國的隔閡處走下，回到了神殿中。

他們又一同觀覽過了金烏神國的其他布置，然后回到了環(huán)瀑山的大殿里。

夜已經(jīng)深了，陸嫁嫁卻是剛醒，她披著柔軟單衣走出，見到了邵小黎后詢問了一番閉關(guān)的所得。

寧長久伸出手，輕輕捋去了陸嫁嫁發(fā)絲間沾惹的細(xì)絨。

“我休息好了，要繼續(xù)修行么？”陸嫁嫁尚有些睡眼惺忪。

寧長久搖搖頭，道：“今日不了，去南州走走吧?！?

“嗯？”陸嫁嫁疑惑，“走走？走往何處？”

邵小黎卻是興致勃勃的：“我要陪著師父和師娘。”

“嗯。”

寧長久取出了一件厚厚的衣裳，為陸嫁嫁披好，夜色里，三人攜手離開了環(huán)瀑山。

寧長久與她們來到了白城。

白城是趙國的城，傳說中曾有人在此處飛升，肉身消亡之后白衣落回地面，將整個城的磚瓦都染成了白色。當(dāng)初寧長久，趙襄兒以及陸嫁嫁，三人曾在此處留下過不少回憶的。

“你還有臉帶我來此？”陸嫁嫁佯作惱怒道：“當(dāng)初你就是在這里不告而別，去赴你那三年之約了。”

“還有這種事？師父真可惡啊?！鄙坌±柚狸懠藜藜彝サ匚槐容^高，自然是向著她的。

寧長久無力辯駁，只好告饒。

兩人回憶著過去的事，輕描淡寫地登上了飛升臺。

先前寧長久與陸嫁嫁便回來過一次，兩人還做了些事，但此刻邵小黎在旁邊，他們自是絕口不提的。

“今夜我們來這里做什么？”陸嫁嫁平靜地問。

寧長久道：“看星星。”

“看星星為何不在環(huán)瀑山上看，還要更高一些。”陸嫁嫁問。

“這里的星星或許更美一些?！睂庨L久說。

“師父可真無聊。”邵小黎笑著說。

陸嫁嫁卻猜到了一些，白城是趙國領(lǐng)土，此處又是趙國除了皇城之外最特殊的一處，說不定那位朱雀娘娘冥冥中留下了什么。

三人在飛升臺上坐了下來。

寧長久不知從哪里尋來了爐灶，竟在飛升臺上熬起了粥，此番畫面，與神話邏輯中所見倒是相似的。

粥咕嘟咕嘟地煮著，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夜風(fēng)愜意，星斗滿天。

寧長久悄悄地握住了陸嫁嫁的手，然后閉上了眼。

他的意識向著星空之上飛去。

……

……

（感謝書友mrgreedy打賞的大俠！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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