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也沒有別人?!睂幮↓g囂張地?fù)u著尾巴,道:“到時候成親了,小齡也可以陪嫁過去……啊??!”
陸嫁嫁一把揪住她的尾巴,將她拎了起來,道:“再胡說八道師父可就生氣了?!?
寧小齡雖篤定師父是不會生氣的,但尾巴受制于人,還是服軟了,辯解道:“陪嫁……就是陪嫁嫁師父的意思呀!師父不要小齡陪著嘛……”
“古靈精怪?!标懠藜薇е瑹o奈一笑。
婚宴……
也不知司命姐姐和襄兒妹妹怎么樣了。
陸嫁嫁駐足凝眺月色,短暫出神。
……
……
朱雀幻境。
趙襄兒立在孔雀明王身前,看著它屏風(fēng)上九個漆黑的窟窿,依舊保持著高度的緊張。
孔雀明王的瞳孔漸漸失去了光彩,風(fēng)化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了,羽上的翠色消逝,化作了石灰石般的顏色,絢爛的屏風(fēng)一點點崩解成沙,在周圍烈火里消散。
宛若宮殿的,曾被視為不可戰(zhàn)勝的巨大身影,就這樣瓦解倒塌,化作了焰風(fēng)中吹蕩的塵。
趙襄兒靜立著,看著孔雀消散,心神終于放松了下來。
終于結(jié)束了……
她抬起沾滿了血污的臉,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嬌小的身軀在溫和的焰風(fēng)中搖晃著,她看著天空,回憶起了先前似夢非夢的畫面。
她緩緩舉起了右手,僵硬的五指一點點舒展開來,她透過五指間的光,似乎能看到有一個白衣少年也對她伸出手,十指相合,他說“愿珠聯(lián)璧合?!彼稹坝澜Y(jié)同心?!?
趙襄兒立了一會兒,收回了手。
她感受著體內(nèi)嶄新的力量,輕輕地呼吸著,整個世界似也隨著她的節(jié)奏呼吸了起來。
這便是五道么……
兩本神卷的上下冊融為一體,化作了沖破瓶頸的洪流,她體內(nèi)那顆殺死鬼車時生出的金丹也真正凝結(jié),如懸于心湖的太陽,照亮了原本心湖所有的幽暗與冰冷。
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力量,似封閉心神便可自成一世界,似睜開雙目便可同萬物而歸一。
只可惜此刻的趙襄兒無法全身心地感受這種境界。
積壓了將近三日的傷勢在少女的身體里爆發(fā)了出來。
她痛哼了一聲,身軀戰(zhàn)栗,以紅傘支著自己,緩緩跪倒在地。
嗖嚨——
身前有聲音忽然響起。
趙襄兒微驚之下抬首,發(fā)現(xiàn)是先前孔雀明王死去的地方,那些曾被它吞水的妖雀,化作了小小的怨靈飛走了,像是成群結(jié)隊的烏鴉。
虛驚一場。
趙襄兒閉上了眼,從腰間解下了綁著的紅裙,這紅裙亦屬‘神袍’,只是大戰(zhàn)之中,它擋了太多的刀劍,也被斬出了許多缺口。
趙襄兒取過紅裙,拿它柔軟的表面輕輕擦拭身體的血污。
她神思悠悠。
少女本就
聰慧,她已然猜到了,先前的那個夢有可能是真實的……不,不止是先前,之前那三年的幻夢也有應(yīng)是真實的,只是當(dāng)時她置身其中,才不明真相而已。
既然如此,寧長久是真的,陸嫁嫁是真的,小齡是真的,司命……應(yīng)該也是真的。
哎,我是見過司命的,能在夢中見到她不足為奇,她又沒見過我,于夢中初次見我,明明都猜到了我的身份卻猜不出這是夢境……可真是笨得無可救藥啊,半點不如自己!這么笨還想和我搶夫君,還不如陸……不對,陸嫁嫁好像也很沒多聰明哎。
原本快被淡忘的夢境忽地清晰了起來。
趙襄兒回憶著夢中的諸多細節(jié),時而微笑,時而蹙眉,時而彎起眼眸,蒼白的容顏泛起了動人的漣漪。
嗯,可不能輕易了原諒寧長久……還有司命,一定要給她個下馬威,至于嫁嫁……膽敢在夢中這般欺負(fù)自己,肯定是難逃一劫的。
對了,還有最丟人的,小齡的一網(wǎng)打盡!嗯……狐貍尾巴我還沒捏過呢。
好美的夢啊。
可要勾連起這么多人入夢,該是需要多么強大的力量呀,這……是娘親做的嗎?
趙襄兒忽然覺得不太對。
如今不是娘親的神國年,更何況,朱雀的權(quán)柄應(yīng)是更高階的‘世界’,怎么會有夢境之力呢?夢境也是世界么?不對呀……傳說中夢境似乎與太古的月宮有關(guān)。
趙襄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夢中那扇關(guān)閉了三年的神殿。
神殿中似住著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她總有種熟悉之感,她曾以為這種熟悉感是娘親的。
此刻,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想漏了一件事——寧長久是確確實實有師門的,便是給自己婚書印上‘不可觀’三字的那位,她能與身為神國之主的娘親進行約定,應(yīng)該也是一位道法通天的大人物。
她會不會一直長留人間,而這場夢,則是由她主導(dǎo)的?
若沒有她的幫助,以自己此刻的境界,莫說是孔雀明王,恐怕連殺死鬼車都難以做到。
她一直在暗中幫助者自己……
嗯,自己關(guān)門弟子的未婚妻,幫助一下,或許也是正常吧……
趙襄兒順其自然地想著,忽然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霍然睜眼,一個令她背脊發(fā)寒的念頭鬼魅般冒了出來。
她再次回想起命運的所有節(jié)點。
趙國皇城,九靈臺上,吞靈者破墟海來。一個無名男子出現(xiàn),揮刀斬大魔。
臨河城中,紅月當(dāng)空,白夫人坐鎮(zhèn)酆都。絕境之中,寧長久喚出金烏,撕破長夜。
三年之約,她敗給了寧長久,其后看到那身嫁衣,境界忽漲,始覺自己是枚棋子。大雨之中,寧長久陪她行俠仗義,卻發(fā)現(xiàn)每一處都是娘親留下的影子,千佛窟外,百面鬼死,她終于忍無可忍,道心瀕臨崩潰邊緣,寧長久抱著她在大雨中狂奔,回到皇城,她才終于心結(jié)得解,與他許下忤逆之命。
新婚之夜,雪鳶攜魚王來犯,陸嫁嫁與寧長久與她共守,她將魚王拉入趙國的世界,傾盡全力未能敗它,最后還是由寧長久殺死的。
朱雀試煉之中,她屢遭挫折,幾近十死無生,若沒有夢境相助,此刻她才是火焰中消散的骨灰。
這些……似乎都與寧長久,不!是都與那座傳說中的不可觀有關(guān)!
思及此處,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朱雀侍女。
當(dāng)時趙國上空,云端之上,侍女降臨,為她解惑之后領(lǐng)她來到了三千世界……當(dāng)時的對話,她至今記憶猶新。
她說,皇城的變局,吞靈者的出現(xiàn)是因為寧長久這顆變子。
臨河城她未能擊敗白骨夫人,亦是因為寧長久的拖累。
她在趙國之中,處處可見被安排的命運,是因為九羽為娘親的影子碎片,它影響著自己的選擇。
當(dāng)時她在命運的壓抑中得到了喘息,覺得輕松了許多。
可……
真是如此么?
娘親是朱雀神,是至高無上的神國之主,她的推演和算計……只是如此嗎?
是了……還有完璧歸趙。她過往對此深信不疑,可就在方才,她與寧長久念完誓,精神便纏繞在了一起……精神相融便已如此,那肉身呢?身軀相融又會怎么樣?
為何非要完璧歸趙?
是……在隱藏什么嗎?
紛繁復(fù)雜的念頭涌上心里。
與孔雀明王的一戰(zhàn)里,她歷經(jīng)了兩日兩夜的絕望,心中總有某個念頭在不安地跳動著,此刻,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了……她的身軀再次戰(zhàn)栗起來。
趙襄兒失神著,總覺得自己還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她正想著,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她低著頭,發(fā)現(xiàn)這身紅裙上,所有破碎的痕跡,皆落在裙上火鳳的紋飾上,朱雀奇跡般毫發(fā)無損!
這……預(yù)示著什么嗎?
趙襄兒還未來得及細想,她又發(fā)現(xiàn)了奇怪之處——為何空氣的墻壁還凝著?孔雀明王已經(jīng)死了,為什么試煉還沒結(jié)束?
難道說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
怎么……怎么會?
無數(shù)的念頭在識海中翻騰著,趙襄兒隱隱約約看到了其下隱埋的黑暗之線。
就在此時,眼前的火焰忽然寂滅。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錦紅的繡鞋紋著真正的火,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上方,裙擺微微拂動著,勾勒出女子雍容華貴的容顏。
趙襄兒緩緩抬頭,看著她平靜而熟悉的臉。
朱雀侍女!
“你怎么在這里?”趙襄兒寒聲問道。
朱雀侍女雙手端在身前,神色漠然,她平靜道:“試煉已經(jīng)結(jié)束,朱雀的女兒啊,你準(zhǔn)備好離去了嗎?”
朱雀的女兒……
她是來接自己離開試煉的么……
趙襄兒聽著她的話語,心想,先前是自己精神太過脆肉恍惚,對于娘親過分猜忌了嗎?
“我……”
趙襄兒正要開口,她的身后,一個聲音卻搶先響起,幽幽寂寂。
“我準(zhǔn)備好了。”
朱雀侍女神色如常,她沒有看趙襄兒,而是平視著某個‘她’,輕輕點頭,道:“白靈骨,常櫻之葉,幻雪蓮早已就緒,最后一枚妖丹也已凝現(xiàn),動手吧,從今以后,你就是三千世界的主人了?!?
“多謝神使大人?!蹦吧纳倥穆曇簟圃谖⑿Α?
妖丹?
趙襄兒回神——她的識海之上,懸浮著一枚剛剛凝成的金丹!
當(dāng)初她曾問過朱雀侍女,她不記得妖丹之事,是不是因為幻忘之術(shù)的緣故。朱雀侍女告訴她,是你真的忘了。
當(dāng)時她相信了。
可是……
這般重要之事,我怎么可能忘!
所有的一切至此串聯(lián),趙襄兒被滿身的傷勢死死壓著,單膝跪地,眼睜睜看著身前地面上,黑影緩緩騰起。
原來……
原來真正要殺死自己的一直是朱雀!而每一次死局的盡頭,出手救下她的,都是不可觀中那位素未謀面的觀主!
所有的一切至此清晰。
她不用回頭也猜到了那是誰。
她的身后懸著漆黑的影。
九羽不知何時飛出了身體,停在趙襄兒的身后。
‘她’舒展著翅膀,對著少女如雪的后頸,緩緩舉起了長長的、纖細的、足以切斷宿命的劍。
……
……
(凌晨應(yīng)該還有一章,但不要等,早上起來再看。不確定什么時候?qū)懲阸wq)
(感謝書友59033763、雪晶凌打賞的舵主!感謝劍劍劍劍劍打賞的五個舵主??!感謝陌塵風(fēng)和打賞的大俠?。ㄟ@是補昨天的感謝,今年的打賞有點多,下一章再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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