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問道:“小貓咪,怎么樣了呀?”
魚王有氣無力道:“你們……自己去看吧?!?
說著,它跳上了這張大床,隨意一趴,直接睡了過去。
寧小齡醒來之后,看著疲憊沉睡的諦聽,默默給它記了一個大功,心想以后一定要讓喻瑾帶它去衣裳街犒勞一番。
寧長久帶著寧小齡去往了書閣。
九幽已穿著那條千褶的裙擺坐在閣中,開始翻看諦聽的筆記了。
寧小齡看著那些字,心想果然和自己冊子上的一模一樣……看來諦聽不是故意寫那么丑的。
“上面都寫了些什么?”寧長久問道。
九幽攤開了一卷,讀了出來。
“在踏足幽冥之前,我從不相信所謂的終結(jié)。在暗主降臨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過往所見之黑暗,都只是遮掩光明的簾幕。”
“我來此間不過千年。六神所約定好離去的日子也是千年?!?
“但哪怕是神祇亦無法逃脫貪婪,不知哪一天起,我已不想再回到我的母星?!?
“我鐘愛這顆星辰,滿天充盈的靈氣不該是災(zāi)厄根源?!?
“只是暗主已然來臨,世界將陷入漫長的夜,燭龍的雙眸已然渾濁,如何還能照破此間的混沌?”
“……”
少女的聲音清澈,此刻誦念時宛若涼風(fēng)起伏,悠久與綿長里,夾帶著微微的,懾人的意味。
寧長久靜靜地聽著。
“暗主究竟是什么?”
待到九幽誦念完第一頁,寧長久忍不住問道。
九幽輕輕搖頭,她翻到第二頁,掃視了一遍,尋到了與暗主有關(guān)的內(nèi)容,念了出來。
第一句便是劈頭蓋臉的“暗主要?dú)⑺牢覀??!?
第二句是:“暗主要?dú)⑺浪?。?
此刻九幽讀的是魚王的譯本,若她看的是原本,便能看到冥君寫這句話時,羽筆刺破了紙背。
九幽繼續(xù)念著。
魚王譯出的幾本書里,大部分都是一些長詩。
這些長詩是冥君千年來于世界上的所見所聞,其中記載的很多內(nèi)容,與盛傳的山海經(jīng),萬妖經(jīng)倒是有許多驚人的相似之處。
書中還夾雜了一些關(guān)于冥君對于太初六神的看法。
冥君的眼里,天藏是一頭什么也不懂、喜歡金銀財寶、容易暴怒的傻龍。玄澤是一頭背負(fù)著蒼穹之島的神龜,它明明是海洋之主,卻總喜歡趴在沙灘上曬太陽。燭龍則是一頭冥頑不靈的老龍,總喜歡行云布雨,打破人間的元素流動,讓人類和妖族敬畏,祭拜它,人間有關(guān)于神祇的神話里,也屬它的最不真實(shí)。
歲菩提的性情很慢,最不像神,無論做什么事都是慢慢吞吞的,對于人類和妖族的祈禱也時常響應(yīng),看上去就像是個和善的老爺爺。當(dāng)時的冥君,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它竟會背叛。
荒河龍雀則是天藏的死敵,在權(quán)柄與力量上,當(dāng)時的天藏是更勝一籌的。但
是冥君覺得,荒河龍雀真正想要的并非力量,她比任何人都渴望真正的大自由。
長詩中透露了越來越多的信息。
原來……當(dāng)初的六神從它們的母星來到這顆星辰,為的便是榨取這顆星辰的靈氣。
靈氣不只是修道的工具,它是真正的生命之源,是星辰孕育出生命必要的條件之一!
它們帶回靈氣,便相當(dāng)于給母星帶回了生機(jī)。
它們是神祇,亦是母星那個巨大的、朦朧的意識所派遣出的礦工。它們唯有將生機(jī)帶回母星,才能真正地掙脫本源的束縛,獲得無上的自由。
某種意義上說,神祇亦是囚徒。
寧長久在洛書的所見所聞里,已猜測到了一部分真相,如今這些猜測終于得到了冥君筆記的親口證實(shí)。
神裂峽谷的淘金村里,那些被圣水污染的人類成為了無鱗無爪的龍,被瀕死的天藏當(dāng)做了奴隸和礦工。
不曾想,原來天藏所擔(dān)任的職責(zé),與那些奴隸竟是相似的。
只是神之心唯有一顆,對于金木水火土冥,這六顆星而,這六位來到此間的神祇,相當(dāng)于是它們整個荒蕪的星辰的希望了。
它們本該在此停留一千年。
但后來,一個叫暗主的存在降臨,遮蔽了它們回歸的路……
將太初六位至高的神明盡數(shù)攔在蒼穹之下,那個名為暗主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后來十二位神國之主的誕生,想來與暗主也脫不了干系。
寧長久聽著冥君的誦讀,已然出神。
寧小齡卻把握住了重點(diǎn),她弱弱地舉起手,問道:“所以,說了這么多,我們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救下冥國呀?”
九幽默默地翻著書頁。
不得不說,魚王這些天確實(shí)恪盡職守,除了幾本純粹的詩集,其余的一些重要的內(nèi)容,它都譯了出來,行云流水地總結(jié)在了冊子上。
“我知道了!”九幽忽然開口,她一向散漫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凝重,仿佛知道了什么驚天的隱秘。
寧小齡眼眸一亮,連忙問道:“知道拯救冥國的方法了嗎?”
九幽道:“我終于知道我的來歷了!”
“……”寧小齡并不關(guān)心。
寧長久倒是好奇道:“說說看?”
九幽仰起頭,漆黑的眼眸里竟亮起了一點(diǎn)光。
“我就是冥君!”
她認(rèn)真地說道。
“……”寧長久并不相信。
寧小齡看著她的氣質(zhì),也怎么都無法將她和冥君聯(lián)系在一起。
九幽雙手環(huán)胸,認(rèn)真道:“你們懂什么?你們知道什么是神祇么?冥君可不是羽蛇,真正的冥君只是一顆冥王的心!軀殼對于冥君而,不過是容納自身的家罷了,與著冥殿并無本質(zhì)的區(qū)別?!?
“你的意思是……”寧長久猜到了些什么。
九幽頷首,驕傲地拿起了幾張冊子,道:“你們看,這些詩文寫得多么細(xì)膩婉約而綿長呀,說明冥君也是這樣的人……他雖然以羽蛇的形象存在于神話,以男子詩人的形象行走于世間,但是冥君大人其實(shí)擁有一顆——少女心!”
“我就是冥君的少女心!”
九幽說得高興,霍然起身,一腳囂張地踩在椅背上,左手猛地拍著桌子,右手豎起大拇指高高地指向自己,為自己解決了一個千古難題高興不已。
……
寧小齡感慨著命運(yùn)的奇妙,心想如果真如你所說,為何你是男子的時候心思這般細(xì)膩,變成了女孩子反倒一點(diǎn)也不少女了。
寧長久亦有此想。
只是他們都沉默著,不忍心打破九幽的高興。
九幽歡呼了一會兒,終于被他們摁回了椅子上,重新尋找拯救冥殿的方法。
九幽翻了許久,終于在冊子的最后翻到了八個字。
“權(quán)柄復(fù)歸,冥國新生?!?
九幽沉默了許久,心想這只貓看了這么久的書,最后只總結(jié)出了這八個字?
這個道理哪怕不需要你我也知道啊……
九幽輕輕將它念了出來。
“小齡姑娘,看來我還是不能放過你了!”九幽的話語帶著些許遺憾。
寧小齡的體內(nèi)還殘余著許多權(quán)柄,這些權(quán)柄是需要盡數(shù)取出的。
寧小齡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師兄。
寧長久問道:“哪怕將小齡體內(nèi)的權(quán)柄碎片盡數(shù)取出,夠么?”
九幽想了想,搖頭道:“不夠的。還有很多權(quán)柄的碎片散落在外面呢?!?
寧長久道:“那好,三百日內(nèi),我去幫你將碎片取回來?!?
“哼,又想騙人?!本庞睦浜叩溃骸澳悴恢朗占瘷?quán)柄的辦法,也不關(guān)心冥國的死活,你只想帶你師妹出去,你就是個只在乎自己的騙子!”
對方說得確實(shí)是事實(shí),所以寧長久也沒有反駁。
可聽著九幽的話語,寧小齡卻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輕輕喊疼。
“怎么了?”寧長久擔(dān)憂道。
九幽嘆了口氣,道:“我早就說過了,你師妹與冥府羈絆太深,一榮俱榮一毀俱毀,方才你師妹應(yīng)是生出了放棄冥國與你私奔的念頭,所以遭到冥國的警告了?!?
寧長久按著她的心口,探入靈氣,卻未能尋到身體有什么異樣。
九幽說得或許是真的……
寧長久道:“三百天內(nèi),我會將冥國的權(quán)柄帶來的?!?
九幽道:“那你也不準(zhǔn)帶走你師妹!”
“為什么?”寧長久問。
九幽道:“要是你們不回來了怎么辦……”
寧長久道:“你也說了,師妹的安危與冥國息息相關(guān)?!?
九幽總有著額外的擔(dān)憂:“要是這三百年,你不找權(quán)柄,反而去找辦法護(hù)住你師妹的命,怎么辦?”
寧長久無奈道:“你想怎么樣?”
九幽道:“總之你要押點(diǎn)東西在這!”
寧長久試探道:“諦聽聰明伶俐,你看……”
“不行!”九幽氣鼓鼓地說道:“把你師妹押一縷神魂在這,要不然我今日就調(diào)動冥國的力量,和你們一同毀滅!我雖然打不過你,但若要玉石俱焚,我還是有信心的!”
寧長久尚在猶豫。
他并不懷疑她的話語。
先前與她一戰(zhàn)時,他便感知到了這個少女想要調(diào)動某種更高層次,但代價很大的力量。
九幽見他猶豫,軟硬兼施,央求道:“你不是燃火者嘛,不是救世主嘛,我的幾十萬子民還在等你拯救呢?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說走就走???”
寧長久道:“可若有神魂留此,師妹就無法回到她的身體里了?!?
九幽心想這才能防止你們逃跑呀!
九幽道:“你們可以選擇一副其他的,暫時的容器嘛,等到時候把冥國拯救了,就能將你師妹的身軀一并贖回去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