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小齡知道諦聽很有靈性,卻不知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她不敢再下鉤了,生怕諦聽一怒之下把幽月湖的水怪收拾了送上來。
就這樣,寧小齡被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煩擾了好多天。
臨近靈谷大比的前幾夜,她才終于生無可戀地翻開了自己記筆記的冊子,她在扉頁上停留了許久,然后緩緩向后翻去。
“這是……”
接著,寧小齡愣住了。
……
“誰在我本子上亂涂亂畫?!”寧小齡從床上坐了起來,掌了一盞燈,裹著被子坐在桌邊,氣惱地端詳著書本上的字。
那些字的筆畫像是老鼠啃過的,在娟秀的小楷邊顯得格格不入。
寧小齡支著下巴,蹙眉看了一會兒,道:“這給諦聽一根毛筆,它寫得估計都比這個好看!”
寧小齡又翻了幾頁,燈火微弱,她也提不起精神,便沒有繼續(xù)看下去,直接合上了本子,想著以后一定要找到罪魁禍首。
這之后,寧小齡便也沒想過將靈術與劍法相融之事了,她每日做得最多的還是靜心打坐,然后熟悉這柄幽閣中取出的黑色血刃。
直到最后一日,寧小齡心中緊張,有些失眠,才取過了這本書,隨手翻了翻。
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在眼前輕輕掠過。
到某一頁時,寧小齡的手停住了。
她再次從床上坐了起來。
“氣脈竅穴圖?”
寧小齡忍不住低低驚呼。
她看到一個空白的書頁上,勾勒著一個人形,人形上繪制著許多的點,那些點用粗細不同的線相互勾連,昭示著某種奇異的順序。
這張圖雖也畫得歪扭,卻一下子抓住了寧小齡的視線,她指尖點上書頁,緩緩向下掠去。
“九氣,三山,云府……”
寧小齡一下子明白了這張圖的意思,她將所有線條的順序梳理了一遍,接著,困擾了她許久的靈氣運轉問題竟就此迎刃而解!
她立刻把冊子翻到了前面,赤著腳走過冰冷的地板,端正地坐在書案前,辨認起了那些字。
心跳也加速了起來。
夜色漫長。
古靈宗的靈術心境,諭劍天宗的內門劍法。
這兩個本該毫不相關的東西,它們在寧小齡的眼中,終于清晰地展露出了相互契合的邊緣。
它們一塊接著一塊地拼接到了一起。
房間寂靜,落針可聞,唯有翻書聲每隔一段時間響起。
寧小齡的精神緊
繃如弦。
最后,白虹貫日、墨雨翻盆、大河入瀆三式,也找到了它合適的邊緣,一點點地補齊了全部的輪廓。
冊子翻到了最后一頁。
寧小齡許久之后才抽離視線。
她緩緩抬起頭。
案上的燭火恰在她眉心中央搖晃。
那點燭火在她的眼眸中轟然放大,占據了全部的視線,視線中,似有兩個不同的人影在凌空而舞,一個身影輕盈靈動,一個身影凌厲鋒銳,他們各自舞劍,最后兩人的動作巧妙契合,化作了一個幻動的清影。
清影隨時間淡去。
寧小齡慢慢回神,燭火依舊平靜如常地在眼前跳動。
一切似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但寧小齡知道,她的紫府氣海已在不經意間發(fā)生了改變。
那種改變是玄妙未知的,而她也沒有時間去做更多的應驗了。
這些字到底是誰寫的?
寧小齡困惑不已。
道法高深但是字跡又丑的前輩……古靈宗有這樣的人么?他為什么又要幫自己呢?
寧小齡立刻想到,肯定是那位前輩生怕字跡被認出來,所以刻意用了左手寫字。
可惜自己沒有早些發(fā)現(xiàn)……寧小齡遺憾地想著。
但遺憾只是無用的情緒,她再次抬起頭時,窗紙上已亮起了朦朧的白光。
靈谷大比便要在今日開始。
……
……
海國的渡口處,寧長久與陸嫁嫁平安地下了樓船。
小女孩站在他們的中間,伸著兩只嬰兒肥的手,一手握著一個人,握得緊緊的,生怕自己走丟了。
陸嫁嫁至今還不能接受自己平白無故多了個小女兒的事實,但這般乖巧的小姑娘一聲聲喊著自己娘親,她心中的某種光輝還是被點燃了。
寧長久從懷中取出了那兩封黑色漆金的邀請函,道:“龍母大宴要去逛逛么?”
這幾日樓船的航行中,寧長久大概了解了那位龍母娘娘傳奇的一生。
她是統(tǒng)治了海國三百年的女王,是無運之海中誕生出的真龍之裔,是接近五道的半神,是海嘯與風暴的預知者及掌舵人,她沒有子嗣,卻以龍母的身份自居,在海國之中威望極大,單論名聲而,甚至不遜于八神宗的宗主。
這位龍母娘娘的海國大宴,向來鋪張奢華不計成本,彰顯著海國的富饒與強大。能應邀參加內宴者,皆非凡俗之人。
陸嫁嫁對此卻沒有太大興趣,道:“一共兩封信函,若我們去湊熱鬧了,小月怎么辦?”
邱月?lián)P起小腦袋,眨著眼睛。
寧長久道:“她……興許可以混進去?!?
陸嫁嫁搖頭道:“算了,時間耽誤不得,我們還是早些去古靈宗找小齡吧,到時候再一同去尋你口中的那個‘惡’?!?
沒有人注意,聽到‘惡’這個詞的時候,邱月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
這絲光很快被純真替代。
寧長久道:“也好,我們先在附近的客棧暫住一日,規(guī)劃好路線,再一同去往古靈宗?!?
陸嫁嫁點頭答應。
邱月小聲道:“可我想去龍母宴玩呀?!?
寧長久對于這個小丫頭其實是不滿的,因為原本他應該牽著陸嫁嫁的手,此刻卻只能牽著她。
“一共只有兩個名額,你要是去玩了,那你希望誰不去呢?”寧長久靈魂拷問。
邱月毫不猶豫道:“我當然是和娘親一起去?!?
她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了這個小家子里家庭地位的高低。
……
入了酒樓,點上了菜,陸嫁嫁給邱月倒了一杯熱水讓她捂著,邱月不答應,非要娘親用雙手幫她捂,陸嫁嫁淡然笑著,柔和地搓著她的小手。
寧長久看著這一幕,愈發(fā)覺得小孩子都是魔鬼。
“你是要和爹搶娘親嗎?”寧長久說道。
邱月抬起頭,認真道:“娘親是爹爹的妻子,也是爹爹的師父,我搶走了一個,不還給你剩了一個嘛?”
寧長久一下子沉默了。
陸嫁嫁眼眸彎起,莞爾笑道:“我現(xiàn)在越來越懷疑,這就是你的女兒了,你還是早些坦白為妙?!?
寧長久嘆氣道:“哎,以后若是有了小嫁嫁,小嫁嫁腦子隨她娘親,那肯定會被這個姐姐欺負慘了。”
“口無遮攔!”陸嫁嫁笑容一斂:“到時候見了小齡可不準這樣?!?
寧長久想著師妹的模樣,用手比劃了一下,笑道:“小齡現(xiàn)在應該有這么高了吧?”
陸嫁嫁握著他的手,抬得更高了些,她輕聲道:“沒了師兄無微不至的照顧,小齡當然會成長得很快啊。”
寧長久微微點頭。
店小二將菜一個個地送了過來,皆是南州難得一見的鮮美海宴。
陸嫁嫁再次想起了‘惡’的事,問道:“等見了小齡,我們該去哪里?”
寧長久道:“師姐說一切自有命數?!?
陸嫁嫁道:“那也得有個方向才是。命數又不是既定之事,若是如此,我們只需在這里住下,等命數自己上門?!?
寧長久輕輕點頭。
大師姐對他說,師尊還沒有做好新的決定,那他是沒有鐵律般的命運纏身的,而師姐口中的某種命數,更像是要反復嘗試之后才能撞見的巧合。
寧長久無奈道:“難道我們還能尋人問路不成?”
陸嫁嫁道:“除了你的師兄姐,還有誰知道呀?”
他們正閑聊著,隔壁飯桌上,侃侃而談之聲傳來。
此刻海國中人聊得最熱絡的,當然就是關于龍母宴的事了。
“聽說最近無運之海不太平,惹怒了龍母娘娘,娘娘如今已命修士去平定海亂了?!?
“呵,龍母宴惹是生非,那些海妖活得不耐煩了啊?!?
“是啊,尤其是今年?!?
“今年怎么了?”
“今年可是龍母娘娘三百年的大宴啊。”
“三百年……難怪今年的排場這般大?!?
“是啊,據說琴棋劍術法道的六位魁首,今年娘娘不僅會單獨接見賜予寶物,還會為他們解答一個任意的疑惑。”
寧長久默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只覺得那兩封信函在衣間發(fā)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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