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是有機會破除白夫人搭建神國的構(gòu)造的。
但是慢了一息。
那一息……
她看著寧長久,嘆了口氣,心想我當時拉頭牛過來救你們,一路奔波,豈止耗費了一息的時間……
寧長久露出了歉意之色,心想我后來不是將功補過了嗎?還給你當了一個月的沙袋。
“其實令白夫人搭建酆都并非全是壞事,她當時確實湊出了一份幽冥的權(quán)柄,只是后來那份權(quán)柄碎片不知去往了何處,我境界低微,眼拙,以后可以去問過娘娘。”她說。
趙襄兒看向了宮裝女子,問道:“那之后的事情……也偏離了么?”
宮裝女子點頭道:“之后南荒之外,紫天道門謀劃修復(fù)九嬰,張鍥瑜勾結(jié)翰池真人,以修蛇欺之,一場大宴上,瑨國刺殺再至,你破除了陰謀,開始謀劃第二次沙水之戰(zhàn)。那是趙國與瑨國的關(guān)鍵之戰(zhàn),你于城墻督戰(zhàn),以振軍心,大勝之后,你沒有回去,而是巧合地來到了蓮田鎮(zhèn),誤入藕花深入。”
“你卷入了九嬰復(fù)生的陰謀里,與九嬰連戰(zhàn)三次,皆敗,你遍體鱗傷,逃遁到了云裳城,見到了那件嫁衣?!?
“朱雀的血脈覺醒,你邁入了紫庭境中?!?
“南荒之上,你以九羽為劍,連斬九嬰九次,將其誅殺在紅河之外,以劍取出它的妖丹。諭劍天宗為了答謝于你,將他們宗門的一些稀世寶物贈與你,而你只取走了幻雪蓮?!?
“一年之后,瑨國常櫻花開,你黑衣單劍刺殺瑨王,折花而回?!?
“榮國震動,連忙歸還了當年割去的土地?!?
“半年后,趙復(fù)歸所有國壤,你可得道飛升神國。”
“所以,其實你早就應(yīng)該離開的?!?
宮裝女子說完了這些。
趙襄兒立在原地,她紅色嫁衣的身影越來越美,那種美并非是建立在容顏上,而是一種淡緲的、不可名狀的仙意。
那場本該發(fā)生的第二次沙水之戰(zhàn)沒有發(fā)生……因為那個宴會,她得知了寧長久的死訊,直接將其取消了。
寧長久明白
,這變故是他帶來的,若不是他墜入天窟峰底使得內(nèi)峰大亂,翰池真人可能不會那么早開始計劃。
如今九嬰的現(xiàn)世是比預(yù)想中提前的。
命運何其陰差陽錯?
趙襄兒木立原地想了好一會兒。
她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無奈的笑:“那為何我現(xiàn)在還未離開?”
說完這句話,她立刻明白了過來:“因為妖丹?”
“是。”宮裝女子道:“你尚缺一枚妖丹,當然,不用擔心,這個世界上散落的大妖妖丹很多,它們大都在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境,稍后我會尋來一顆給你?!?
趙襄兒嘴唇抿緊,露出了比先前聽到那些內(nèi)容時更震驚的神色。
“妖丹……難道不是幻忘之術(shù)?”趙襄兒銀牙輕咬。
宮裝女子平靜道:“不是,是你真的忘了?!?
“……”趙襄兒耳根子有點燙。
寧長久輕輕笑了出來,陸嫁嫁也微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趙襄兒想起她見到魚王時在內(nèi)心感慨娘親算無遺策的模樣,心緒有點復(fù)雜,她狠狠掐了掐寧長久的手,道:“不許笑!”
“那么這個魚王……”
趙襄兒猶豫著問道。
宮裝女子道:“白藏的一些小手段,她猜到了些什么,想破壞娘娘的計劃,于是借助雪鳶落子。雪鳶與師雨回到神國之后便可重塑,以后你是她們的長姐,她們會輔佐你坐鎮(zhèn)那個娘娘創(chuàng)造的小國。當然,此事我們心知肚明是白藏所為,但依舊只能不了了之?!?
趙襄兒點點頭,她說道:“我明白了。”
宮裝女子道:“還有疑問么?”
“有!”趙襄兒想起了三年之約她所經(jīng)歷的那些事,問道:“娘親的神國之年明明沒有到來,那她究竟是怎么操控我的宿命的?”
宮裝女子沒有隱瞞:“因為九羽。”
“九羽?”趙襄兒神色一震。
宮裝女子道:“你可知道九羽到底是什么?”
趙襄兒不想露怯,佯作胸有成竹道:“顧名思義,九羽當然是娘親用九片羽毛捏成的神雀。”
宮裝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上空,道:“這只朱雀是娘娘的九片羽毛所化,你發(fā)現(xiàn)它缺少了些什么嗎?”
趙襄兒看著那只大鳥,目光掃視四周,立刻明白過來:“它沒有影子!”
宮裝女子點頭道:“嗯,九羽便是裁下了它的影子,稍后它會與影子合一,帶你去往西國?!?
原來……原來九羽是朱雀九片羽毛的影。
難怪它絕對黑暗到可以吞噬金烏的光——因為它影子對照的本體,象征的便是至高無上的焚世之火!
趙襄兒道:“也就是說,這只九羽……它擁有靈性?”
宮裝女子道:“是,因為它是娘娘影子的一個碎片,所以也是娘娘的一部分?!?
趙襄兒的臉頰微微發(fā)燙:“也就是說……所有發(fā)生的事情,娘親都看到了?”
自己被寧長久綁起來欺負,和他下棋耍賴后被懲罰,赤身于婚床揚說要逆命……這些,都被娘親看到了?
宮裝女子無情開口道:“是?!?
趙襄兒扶了扶額頭,俏臉通紅,恨不得化作一片羽毛躲在九羽身上。
寧長久安慰道:“沒事,母不嫌女丟人?!?
“你閉嘴!”趙襄兒狠狠打了他一拳:“還不是都怪你!”
她現(xiàn)在也明白了,自己想當江洋大盜和大俠的想法,若有若無之間也受到了九羽的影響,畢竟它就天天趴自己識海里……
娘親……好無恥啊。
半個時辰即將過去。
趙襄兒要離開是他們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哪怕做足了心理準備,這一刻真正來臨地時候,哀傷的氣氛依舊溢了出來。
“襄兒妹妹?!标懠藜掭p輕開口。
趙襄兒香腮微鼓,賭氣到:“只是要走了,我才喊你兩句姐姐讓你高興一下的啊,我是明媒正娶的,按理說你應(yīng)該喊我?guī)熌?!?
陸嫁嫁寵溺地擁著她,將她的腦袋埋到了胸口,微笑道:“好,小師娘?!?
趙襄兒聽著她的語氣,不滿地張嘴咬了一口,聲音模糊不清道:“你哄小孩子呢?”
寧長久走到她們身邊,伸手撫上了她們的秀背。
他擁住了她們。
三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我走了之后,不許欺負嫁嫁姐,更不許沾花惹草,若是讓我看到其他姑娘了,我可饒不了你?!壁w襄兒道。
寧長久頷首道:“嗯,嫁嫁會監(jiān)督我的?!?
“我哪里管得住你呀,師父大人。”陸嫁嫁打趣道。
“嗯?是好久沒給嫁嫁鍛劍了?”寧長久微笑道。
“鍛劍是什么呀?”趙襄兒問。
“你……”陸嫁嫁按著少女的頭,埋得更緊了些,而她依偎在寧長久的胸口,寧長久的下頜輕輕抵著她柔軟細秀的發(fā)。
宮裝女子看著這一幕,竟露出了一絲微笑。
時間的權(quán)柄裹住了他們。
但權(quán)柄的力量也無法一直持續(xù)下去。
離別的時刻到來了……
九羽飛上天際與九片羽毛構(gòu)建的朱雀融合在了一起。
白光像是褪去的潮水。
宮裝女子構(gòu)建出的臨時世界逐漸消失不見。
枯草荒涼的原野上,緊緊相擁的三人只剩下兩人。
寧長久與陸嫁嫁抱在一起。
寧長久的肩頭一片濕潤。
朱雀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擁了很久很久。
寒霧氤氳的山野間,長夜過盡。
天邊的光亮了起來。
那是趙國嶄新的朝陽。
寧長久沒有去看東邊升起的太陽。
朝陽再美,也美不過落神峰上那次了。
他望向了北方,出神地凝望。半晌后,他抱著懷中的女子輕輕開口:“還記得么?我曾與你說過的‘賭石’的說法?!?
“嗯,記得,你說你缺少一把劈開石頭的刀?!标懠藜薏亮瞬裂劢恰?
寧長久平視前方,話語似于無形間穿過了迂曲蜿蜒的九萬里河山。
“我找到那把刀了。”他說。
陸嫁嫁似懂非懂,她只是抱著他,生怕他像趙襄兒那樣秋露般自光中溜走。
他們就這樣相擁著。
似花樹擁雪。
萬束陽光躍出平緩的山巒,照亮了他們的側(cè)影。
九天之上,趙襄兒坐在朱雀背上,遙遙地看上那相擁了一夜的影。
晨光里,她終于無聲地咽下了妖丹。
淚水劃過側(cè)顏,墜了下去。
這滴眼淚在寒風(fēng)中凝結(jié),均勻地展開,邊緣似纖細的鹿角。
這是冬天來臨后的第一片雪。
寧長久伸手接住了這片雪。
他將它握在掌心。
雪花熾熱如火。
……
第三卷,地徹天通神道開,完
……
(ps今天只有這章,緩一緩~)
(感謝magi醉歌打賞的舵主!感謝暗裔拉亞斯特、清風(fēng)飛雪丿打賞的大俠!謝謝三位大大的打賞支持,么么噠~也感謝所有喜歡這本書的讀者朋友,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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