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四面八方都是光,它心中的黑暗再得不到隱藏。
盛大的光明里,它狂笑著,瘋笑著,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它四肢并作,像是一頭雄獅,朝著寧長久撲了過去。
寧長久馭劍刺于他的身前。
魚王撲到了劍上。
劍刃刺入它的胸膛。
鮮血飛濺。
“我是魚王……我是魚王……”
他怒吼著,狂笑著。
世上還有很多像它這樣的妖怪。
它們是被逼瘋的妖。
生命的最后,它死死地盯著寧長久,發(fā)出妖異的咆哮:
“殺出去!你一定要殺出去??!不要成為我……不要成為我??!”
魚王的毛發(fā)豎起。
它說完了最后的話。
妖瞳渙散,根根炸起的毛發(fā)變得僵硬。
魚王就這樣死了。
一粒血珠飛濺而出,落在了趙襄兒的脖頸間。
那是遺落雪間的紅豆。
她輕哼了一聲,悠悠轉(zhuǎn)醒。
她從寧長久的懷中落下,輕輕著地。
趙襄兒看著白貓的尸體,沉默了許久,道:“謝謝你?!?
寧長久微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鳥?!?
“嗯?”趙襄兒疑惑。
寧長久道:“我們永遠(yuǎn)沒有后半句的?!?
趙襄兒也笑了:“那倒是應(yīng)景?!?
寧長久看著對著白貓尸體蹲下身子的她,問道:“你在找什么?”
“妖丹。”趙襄兒道。
寧長久遞過傘劍。
趙襄兒輕輕搖頭,平靜道:“它沒有妖丹?!?
“沒有妖丹?”寧長久不解,妖怎么可能沒有妖丹?
問話之間,白貓的身影化作沙塵消散。
地上只余下一卷書。
那是當(dāng)年它從老魚腹中取出的秘卷。
趙襄兒拾起了它。
她沒有去看,只是將它放到了寧長久的手中,輕聲道:“我要走了?!?
“我……知道?!睂庨L久將紅傘傾倒了她的頭頂。
趙襄兒握住了他握傘的手。
紅傘上的火光越來越少。
金烏的世界收攏。
夜空中,陸嫁嫁的劍徹底壓制著重傷的雪鳶。
先前寧長久的天諭之劍雖未能殺死她,卻也造成了不可逆的恐怖創(chuàng)傷。
雪鳶還在絕望地負(fù)隅頑抗,但她自己都知道這不過徒勞。
魚王死后,她便可以徹底等待死亡的到來了。
金烏破開夜色,光芒照徹了雪鳶的眉眼。
雪鳶再強光中瞇起了眼,她看著趙襄兒。
“神國……復(fù)生……我……愿忠誠……”
她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幾乎哀求。
趙襄兒神色冷漠,什么也沒有說。
寧長久握著劍,貫穿了她的身體。
風(fēng)雪寂滅。
兩片羽毛落了下來。
那兩片羽毛一片是冰絲般的白色,一片是雷電般的金色。
趙襄兒掠過身子,將它們握在了手中。
雪鳶也化作了一片羽。
“我做到了?!睂庨L久忽然說。
“嗯,你徹底贏了我們的約定。謝謝你……還有陸姐姐?!壁w襄兒看著他們,她將兩片羽毛斂在掌心,立定之后深深福下了身子。
陸嫁嫁虛弱地笑了笑,也微微施了一禮。
寧長久卻笑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嗯?”趙襄兒疑惑。
“還記得皇城的時候么,我們剛剛醒來的時候?!睂庨L久一邊回憶一邊笑著:“當(dāng)時嫁嫁在一邊煮藥,我們在床榻上說話,你當(dāng)時玩笑說,我長得水靈,有那沉魚落雁之姿?!?
沉魚落雁……
趙襄兒看著死去的魚王和化羽的雪鳶,微愣之后莞爾一笑。
那時候是他們互相譏諷的玩笑話。
一語成讖。
“你真是什么話都記得?!壁w襄兒道。
寧長久笑道:“你這些嘲笑過我的話,我可都在記在賬上了?!?
趙襄兒看著他的衣裳,微笑道:“是啊,寧道長不僅越來越沉魚落雁了,還越來越厲害了?!?
“寧道長?這般生疏,該罰。”寧長久道。
“夫君想怎么罰我?”趙襄兒唇瓣帶笑。
“罰你不許忘了我?!?
“好?!?
她應(yīng)了一聲。
天空中有火光亮起。
夜空像是火海。
朱雀掠影而來。
“陸姐姐?!壁w襄兒忽然開口。
“嗯?”陸嫁嫁眉目溫柔。
趙襄兒支支吾吾道:“嗯……有件事……我一直想做的?!?
“什么事?”陸嫁嫁問。
趙襄兒湊近了她,俯下了些身子,接著忽地前傾,將腦袋一下子埋進(jìn)那高聳怒峙的柔軟里。
陸嫁嫁臉頰微紅,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寧長久。
寧長久溫柔地看著她們。
他們的身后,雀影來臨,火焰燎空。
蒼穹亮如白晝。
……
……
*(第六十一章提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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