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寧小齡用力搖頭:“不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guī)熥稹?
說靈先生想起了她方才異樣的神色,問道:“與那個雪國少女有關(guān)?”
“是。”寧小齡用力點頭。
“好。那我讓其余弟子先隨著柳師叔回宗,我陪你去一趟書信驛站。”說靈先生應(yīng)允道。
“多謝先生?!睂幮↓g道謝。
不久之后,身后的皇城之中雷聲再起,如巨浪滔天掀起,整座雷國都好似在其中顫抖著。
這是一場近乎紫庭巔峰的對決,可惜沒有目擊者。
紫庭巔峰,哪怕是對于中土的修行者而,亦是極其稀少的存在,每一位紫庭境的修道者,在各自的宗門中都擁有著超然的地位。
這也是那些大宗門愿意賣這個小姑娘面子的原因。
而那些真正邁入五道的修道者,也察覺到了天地異動,將視線投入到了此處,只是他們發(fā)現(xiàn),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遮蔽了這場戰(zhàn)斗的細節(jié),哪怕是堪稱造化通天的五道也無法窺見其全貌。
他們也只能感受到雷霆之劍斬天滅地,冰霜之刃席風卷雪的繚亂意象。
雷國的皇城上空,似有兩只真正的神雀在其中震鳴狂嘯,噴吐出颶風雷屑,撕開混亂的天地,然后制造出更大的混沌。
此處若非中土,這場決戰(zhàn)定會被載入一州史冊之中。
只是此刻中土之人并不知道,這一場戰(zhàn)斗中暗藏著何等位格的博弈。
……
決戰(zhàn)的終結(jié)是在一個時辰之后。
雷國的雷電不再鳴響。
半城的雷光被另外半城的雪淹沒了。
雪花飄零,堆在城墻上,屋瓦上,街道上,似美人白頭。
師雨看著刺破自己胸膛的雪劍,每一句話語說得都很艱難。
“殺了我之后……你會去……殺了她?”師雨問道。
雪鳶淡然道:“你不會死,你會在神國之中復生,但敗給了我,你自然也得不到娘親重用了。”
“為什么?”師雨不解。
雪鳶微笑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為何失敗,還是不知道我為何會來殺你?”
師雨疑惑地看著她,她的嘴唇在寒冷中顫抖著,冰雪覆蓋在她的身上,鋪成了一身白裝。
雪鳶看著她,替她撣去了肩上的雪,少女的口中帶著說不盡的哀傷:“好妹妹,其實啊,我們都是可憐蟲……我們一生下來便是另一個人的陪襯,你能甘心么?能么?我不甘心啊……我想知道,那個小丫頭到底是誰,為何能讓娘親把與朱雀最接近的火鳳之脈給她!”
“娘……
娘親?她……”師雨不想帶著困惑而死。
雪鳶知道她要問什么,她笑道:“你以為自己得了天命?呵,我們這般艱苦,最終所要成為的卻是另一個人的磨刀石啊。這一切,在我們回歸神國之后,便難以逆轉(zhuǎn)了。幸好我得了天機……我要讓娘親看看,究竟誰才是她最優(yōu)秀的女兒!”
雪原的笑聲越來越張狂,漫天的風雪好似她口中噴薄而出的。
她繼續(xù)道:“我本該直奔南州去找她的,但畢竟路途勞遠,就先來看看妹妹你了?!?
師雨不停地咳著血,她已無力去思考那些繁瑣的問題。
她此刻能最直觀感受到的,便是對方的強大。
她明明已自認為同境無敵,但不知道為何,卻根本不是這個少女的對手。
“你……你為什么這般強?”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雪鳶沒有回答,她只是微笑著。
師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看到雪鳶的眼角有眼淚淌下。
接著,她看到一只靈巧的白貓跑過了雪地,幽藍的眼睛正盯著她,而雪地上,沒有這只小貓的腳印。
師雨知道,這不是錯覺。
死亡來臨之前,少女的識海飛速地轉(zhuǎn)動著,她回光返照般剎那清醒,死死地盯著雪鳶,一邊嘔著血,一邊顫聲道:“你……你背叛了娘……這……這是白……”
她永遠說不出最后的話語了。
風雪覆蓋了她不瞑的眼。
“唉?!毖S悠悠嘆息,她看著身后的白貓,道:“你出來干什么?我還想與妹妹多聊一會兒呢?!?
她看著雪地中少女倒下的軀體,自她眉心之間摘下了一片紫電青霜的羽。
她柔聲道:“等到他年神國再見,想來你也不會記得我了,但不要怕,到時候姐姐會好好待你的……”
而現(xiàn)在,她必須向娘親展現(xiàn)自己的強大。
這是她擺脫宿命唯一的路。
……
……
寧小齡的書信沒能寄出去。
風雪漫過原野。
雪鳶踏劍而落,手中夾著一份信,她展開信讀著,上面的墨跡還沒全干。
她看著這位白色道裙的少女,微笑道:“我先前便在城中感知到熟悉的氣息,不曾想你真與她有關(guān)?!?
寧小齡立在突然到來的風雪里,如臨大敵。
說靈先生擋在了她的身前。
雪鳶看著這個高大的女人,搖頭道:“放心,我不殺人,只想問一些話。”
說靈先生冷冷道:“我們是古靈宗的人。”
雪鳶半點不懼,道:“我不關(guān)心你是哪里人?!?
她如今背后的主使,哪是人間宗門可以抗衡的?
寧小齡與說靈先生都未至紫庭,她們不可能是這個少女的對手。
風雪形成了一片領(lǐng)域。
領(lǐng)域之中的雪花被精細地拆解了開來,它們拼湊延伸,化作了一柄接著一柄的細針。
雪鳶坐在劍上,如蕩秋千一般。
“接下來問你幾個問題,如實回答。若你不答,我每問一遍,便會有一根針沒入你的身體里?!毖S看著自己纖長的手指,悠悠說道。
寧小齡已然拔出了劍,但以她的劍術(shù),根本無法斬破這個風雪囚籠。
雪花凝作的針芒越來越近。
說靈先生也被圍困之中,她想要發(fā)出求援的信號,但四肢被凍得僵硬。
“第一個問題。那個女人叫什么名字?!毖S問道。
寧小齡也沒有裝傻充愣,她知道,她問的一定是趙襄兒。若是其他的,她不是不能識時務(wù)地說出來,但襄兒姐姐不一樣,她知道襄兒姐姐的名字中是有隱意的,這個壞女人每多知道一點,襄兒姐姐的勝算便少一分。
她抿緊了唇,一句話也不說了。
雪鳶又問了一遍。寧小齡沒有回應(yīng)。
一根針沒了進去。
寧小齡喉嚨中爆發(fā)出了一聲凄慘的叫聲,她身子一傾,捂著膝蓋跪在了地上。
那不是肉體的痛,而是連接神魂,撕裂心臟般的鉆心之痛!
“第二個問題,你與她認識之時,境界幾何?看這份信的內(nèi)容……你稱她為姐姐?給我講講她的故事吧?!毖S道。
寧小齡捂著自己的膝蓋,顫聲卻堅定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以前都是師兄,襄兒姐姐和師父在照顧自己……現(xiàn)在也該輪到我了……
咔。
又一根雪針扎了進去。
寧小齡雙膝跪地,神色痛苦到扭曲,她嬌小的身軀蜻蜓振翅般顫栗著,渾身的寒意不能讓她的痛苦麻木,反而將疼痛不停地放大……她只覺得自己的膝蓋上,有一只尖喙的鳥在不停地啄著她,它刺破她的血肉、骨頭,扎入骨髓之中……
“第三個問題……”
雪鳶問了起來。
風雪的領(lǐng)域里,少女的慘叫聲不停響起,凄厲欲絕。
“第七個問題……”雪鳶瞄了她一眼,她看見少女已然倒地不起,身體不停地抽搐。
但她依舊什么也沒有說。
“唉,不是親姐妹,卻比我們親姐妹還親啊?!毖S諷刺地笑道。
但她卻絲毫不覺得憐惜。
畢竟她連親妹妹都殺了,這個膽敢通風報信的外人女子,隨手折磨死也就算了。
“第七個問題?!毖S甚至懶得編問題了,她抬起手,雪針再次刺去。
但那根針卻停在了少女的身前。
時間像是凝固了。
雪鳶神色一震。
一瞬間,風雪凝成的領(lǐng)域竟被撕了個粉碎,一柄漆黑的劍刺透雪色而來,直逼自己的眉心……
那一劍的速度無法用語來形容,它就像是在時間的平面上滑動的,轉(zhuǎn)眼便來到了面前。
紫庭境巔峰、不可一世的雪鳶竟生出了一種逃無可逃的感覺。
究竟是什么人?
古靈宗的高手怎么可能此時趕到?
死亡臨近之時,貓叫聲響起。
時間凝成的領(lǐng)域被劃開了一道縫隙,那只白貓叼住了雪鳶的后頸飛速逃離。
一滴血珠從雪鳶的眉心滾落。
若是再遲一分,她興許真的被斬殺于此了……
她當然不會真的死去,但是會極其麻煩。
白貓叼著她瞬間離開。
視線的最后,她看到了滿頭飛舞的銀發(fā)。
……
說靈先生跪倒在地,看著眼前黑袍銀發(fā)的女子,尊敬道:“敢問恩人尊姓大名?我們古靈宗將來……”
女子豎起了手,打斷了她的話語。
她回過身,臉上帶著一個木制彩繪的妖狐面具。
她看著地上不停抽搐的少女,眼眸中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女子淡然道:“我只是路過此地,看不慣這般仗勢欺人?!?
她沒有騙人。
女子伸出了手,挑起了小姑娘的小巴,看著她標致的臉,覺得賞心悅目,便伸出手指按住了她的眉心。
時間的權(quán)柄附著了上去。
寧小齡感覺似有一只手在溫柔地撫摸她,劇痛飛速地遠離,骨骼里的冰雪也在慢慢融化。
但她依舊使不上一絲力氣。
“謝……多謝前輩……恩人。”她掙動身子,話語極輕道。
女子端詳了她一會兒,總感覺她身體里有奇怪的氣息。
她隨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寧小齡定了定神,答道:“晚輩……晚輩寧小齡,千齡萬代的齡?!?
女子對于‘齡’字并不感興趣……
寧小齡看不見她的神色,若是她能看見,便會發(fā)現(xiàn)這位恩人的表情很是古怪。
她掙扎著起身,想要叩謝這位恩人。
恩人卻已起身離去了。
臨走之前,恩人似乎輕輕地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又是寧,又是小的……唉,看來我救的是個壞丫頭啊?!?
嗯?
壞丫頭?
我哪里壞了啊……
寧小齡一臉無辜地想要辯解,那黑袍銀發(fā)的影卻很快消失在了視線里。
……
……
(字數(shù)超出預(yù)算,寫晚了點,抱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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