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很想掏掏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惜他現(xiàn)在并不能控制身體,只能集中精神,去聽兩人都在說什么。
同時,試圖從“他”的情緒中得到印證。
最終,江離還是根據(jù)兩人的對話,大致復盤出了前因后果。
二人如他所想,情義深厚,是自小便相識的朋友。
那時候,皇帝還只是皇子,而“他”,也只是一名喜武的少年。
兩人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皇子終成皇帝,喜武少年也終于成為天下第一。
兩人都在自己的領域,相約走到了極致。
原本兩個在各自領域都做到極致的人,就就這么成為一段佳話。
尤其是皇帝,能夠和他成為朋友的人不多。
但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作為皇帝,子嗣一直是頭等大事,但他卻因為身體原因,再加上早年爭奪皇位之時,落下了暗疾,導致無法生育。
除了早些年誕下一女之外,再無子嗣。
皇位后繼無人,不論是對皇室還是整個國家來說,都是致命的。
皇位這個東西,就算是有繼承人,每次更迭,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
更不用說沒有了。
無數(shù)皇室宗親,甚至外戚,都在盯著這個位子。
皇帝將這偌大一個國家,經(jīng)營得如此繁盛,怎么可能甘心將一輩子的心血就這么拱手讓人。
但那又怎么樣,欺的就是你后繼無人。
而且,還是光明正大。
所以,皇帝只能不停地用各種虎狼之藥來維持自己的身體。
只要他一日不顯露疲態(tài),就還能震懾一日朝野內(nèi)外那些野心家。
但還是那個問題,國不可一日無君。
隨著他年歲日長,又一直沒有皇子誕生,朝堂中關于過繼皇室子嗣立儲呼聲,已經(jīng)越來越高了。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皇帝其實還有一個私生子。
只不過,因為對方母族的緣故,根本無法將其認回來。
于是,他就將這私生子,送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身邊。
至于是誰就不用說了。
自己辛苦奪來的皇位,親手締造的帝國,自然是要交給自己的親兒子的。
如果這兒子胸無大志,資質(zhì)平平也就算了。
偏偏這孩子,少時便初現(xiàn)崢嶸,與他當初不差分毫,甚至猶有過之。
更難得的是,這孩子還沒有他這樣破破爛爛的身體,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盡得自己這位好友的真?zhèn)鳌?
不論是說文,還是看武,那都是絕佳的皇位繼承人。
于是,便有了后面這些事。
他求著自己這本就無心權(quán)利的摯友,當了二十多年的將軍,為這個國家南征北戰(zhàn)不說,更是逼著他,在明面上與自己反目,將對方營造成囂張跋扈,而自己卻是嫉賢妒能的模樣。
為的,就是給“他”一個造反的理由。
同時,也是迷惑旁人的好辦法。
恰逢兩國交戰(zhàn),皇帝知道時機來了。
這才有了國朝大將,在即將大勝前夕,卻被皇帝急令叫回之事。
如今,朝野內(nèi)外都能看得出大將軍的不滿和皇帝的忌憚。
全部都等著看著國朝中最強大的兩個人斗得兩敗俱傷,然后他們好漁翁得利。
“那孩子,還好吧?”
皇帝忽然開口問道。
“他”手中不停,繼續(xù)輸送著真氣道:“還不錯,需要我將實情告訴他么?”
皇帝搖搖頭笑道:“不要了,咱倆誰是他爹,又有什么區(qū)別!”
聽著自己好友這半開玩笑的話,“他”只覺得心中一陣酸楚。
“子明啊,你恨我么?我拖累了你半生,臨死還要讓你背上個造反弒君的名頭?!?
“你開口,我總是要幫的。”還是先前的那句話。
就是這么簡簡單單一句話,他卻硬生生做了二十年。
“我死之后,皇帝你先來坐,等那孩子完全成長起來之后,再將這皇位傳與他,他雖然天資不凡,但畢竟是溫室中長大的,少了一些磨礪,你多幫著他些……”
皇帝絮絮叨叨地一直說著,“他”就這么一直聽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亭子里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皇帝盡是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他”將皇帝小心放平,看了對方兩眼之后,便毅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