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唇上蜻蜓點(diǎn)水地親了一下：“晚上見?！?

這次秦意濃沒回答她。

唐若遙走到樓梯口。

秦意濃突然出聲：“等一下?！?

她立刻回頭，跑了過來，眼睛亮亮的。

秦意濃喉嚨里都是苦澀，說不出話來，抬指替她將額前一縷長發(fā)塞到耳后，復(fù)又溫柔地牽了牽她的衣領(lǐng)，聲音低了低，啞聲說：“注意安全?！?

“你也是！”唐若遙下意識回了一句，說完才覺得自己傻得不行，自己先笑了，重新說道，“那你在家記得吃飯?！鳖D了頓，補(bǔ)充，“最好不要喝酒?！?

秦意濃目光有一個不經(jīng)意望向門里的偏移，唐若遙跟著好奇朝里看，秦意濃側(cè)了側(cè)身，及時擋住了她的視線。

唐若遙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她又喝酒了。

她要?dú)馑懒?，心疼死了，又不能說她，委屈和生氣都憋回到自己心里，眼圈倏然紅了。

秦意濃心中一痛，不忍道：“就喝了一口?！?

“一口也不行！”

“我待會就收起來?！?

唐若遙破涕為笑。

她本來眼淚沒掉出來，笑這一下，一行淚反而從臉頰滑落，她剛抬手，秦意濃微涼的指腹便擦去了她面上的濕潤，柔聲催促道：“快去吧，不然穆青梧要罵你了?！?

“嗯。”

這回唐若遙是真去了，再晚了是真要挨罵的。

辛倩給她叫好了車，唐若遙坐進(jìn)去，從降下的車窗里看秦意濃的房間。窗前有道身影，她面上一喜，剛要抬手和她打招呼，陽臺的女人就不見了。

唐若遙剛綻開的笑顏慢慢地淡了下去。

秦意濃自陽臺退了回來，神情略顯狼狽。

“秦姐？”正收拾行李的關(guān)菡見她反常的舉動，出聲問了句。

“沒事?！鼻匾鉂饽樕琢藘煞郑澳憷^續(xù)吧?！?

她走到一旁，端起玻璃杯，晃了晃里面琥珀色的酒液，嘴唇剛挨到杯沿，神色一頓，放了下來。

算了。

唐若遙壓下心底的失落，關(guān)好車窗，給韓玉平去了個電話。

韓玉平：“說?！?

唐若遙溫和道：“韓導(dǎo)，我想問一下，你下午拍的這一鏡，能不能把完整未刪減版發(fā)給我?！?

韓玉平漠然道：“你老婆那兒不是有嗎？還來問我要干嗎？”

“??？”

“我晚上發(fā)給她，你讓她轉(zhuǎn)發(fā)給你?！?

“不是，韓導(dǎo)?！碧迫暨b反應(yīng)了兩秒才回過味來，怕他不耐煩直接掛電話，連忙語速飛快地解釋道，“她沒告訴我她問你要了，我也不想告訴她我有?！?

“哦?！表n玉平語氣沒有任何起伏，“玩驚喜呢？”

“……是?！?

“行，我晚上也發(fā)你一份，不要外傳?！?

“知道?！彼薏坏秒娪斑@段全剪，一個畫面也不要上映，哪里還會外傳。

“沒事了吧？”

“沒了。”

韓玉平掛斷電話。

唐若遙一個人抱著手機(jī)，唇角上揚(yáng)，兀自笑了出來。

原來秦意濃也問韓玉平要了原片，她要這個干什么？和她一樣時時回味么？

唐若遙登時如坐針氈起來，還沒到吃飯的地兒見穆青梧呢，就已經(jīng)歸心似箭，想回去和秦意濃待在一塊兒了，一刻都不要分離。

***

“您……能稍微把您那笑容收一收么？”穆青梧一難盡地看著唐若遙，自從她落座以后，話沒說兩句，人一直在笑。

小小年紀(jì)，再笑魚尾紋都要笑出來了。

唐若遙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臉部肌肉，道：“穆姐您說?！?

穆青梧把菜單摔她面前，嘆氣道：“我說什么啊我說，是你說，先點(diǎn)菜吧?！?

“哦，好?！?

餐廳是西式的，牛排、意面等等種類比較多，唐若遙盯著那個“意”字出神，心里在那個字旁邊跟著寫筆畫，邊寫邊樂：點(diǎn)、橫、點(diǎn)、點(diǎn)、橫……

寫得端端正正、規(guī)規(guī)矩矩。

穆青梧一抬眼，她又在笑。

穆青梧：“……”她吸了口氣，問唐若遙，“挑食嗎？都吃嗎？”

唐若遙不明所以，回答：“不挑，都行?！?

穆青梧拿過菜單：“我來點(diǎn)，你甭看了?！痹俚R下去今晚飯也不用吃了，凈看她表演單口笑聲了。

兩份餐品上齊。

唐若遙端過手旁的檸檬水喝了一口，拿起刀叉。

邊吃邊聊。

“韓導(dǎo)誤會你倆關(guān)系，是怎么回事兒？”

“也不算誤會吧?！碧迫暨b低頭用餐刀將牛排切割成整齊的小塊，和穆青梧面前那份沒動的調(diào)換了一下，說，“秦老師在片場對我很好，我手指被劃個小口子她緊張得跟什么似的，又是消毒上藥又是親自貼創(chuàng)口貼的，一般情侶也就這樣了?！本褪乔匾鉂獠挥X得她們在談戀愛。

唐若遙：“而且一開始我在拍《南山下》的時候，秦意濃去和林國安談合作，我倆見過。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跟林國安說我是她女朋友?！?

穆青梧被牛排嗆了下，“咳咳，你說什么？”

唐若遙聳肩：“林國安導(dǎo)演親口告訴我的?！?

韓玉平和林國安是同班同學(xué)，交情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唐若遙猜測他倆私底下可能通過氣，但她不肯定，就沒跟穆青梧說這茬。

穆青梧詫異道：“你怎么又和林國安這么熟了？”她這個藝人厲害了，拍兩部電影，和兩個名導(dǎo)打成一片，這樣混下去，還不吃遍娛樂圈？

唐若遙眉眼染上絲絲甜蜜，道：“還不是因?yàn)椤??！?

傅瑜君跟她說，不能光聽秦意濃說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唐若遙一直記著這句話，往回想想，一切都有跡可循，秦意濃為她做的事情太多了，明里的扶持，暗處的庇護(hù)，正因如此，她才愈發(fā)地堅定，秦意濃對她是有感情的。

如果說她先前還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懷疑自己，秦意濃脫口而出的一句“遙遙”給她徹底喂下了定心丸。

想到這她走了個神，秦意濃上午失口喊了那一句后，就再也沒這么叫過她。什么時候她才能等到一句，秦意濃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喚她遙遙。

穆青梧屈指，叩了叩她面前的桌面。

“你和她到底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穆青梧聽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說，越說越覺得二人淵源頗深。

唐若遙抬眸，清了清嗓子，道：“四年前?！?

穆青梧下巴落在了桌面上。

唐若遙體貼地伸手幫她合上，面不改色地捏造事實(shí)道：“那時候我剛接一個電影，和導(dǎo)演一塊兒吃飯，她是導(dǎo)演的朋友，那天也在席上?！?

“然后？”穆青梧突然發(fā)自內(nèi)心地有點(diǎn)好奇了。

唐若遙撐著下巴，笑了：“我對她一見鐘情。”

也不全然是說謊，像秦意濃那樣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誰見到她的第一眼會不心動呢？只是唐若遙當(dāng)時身處危難，沒想那么多而已。

“那她對你呢？”穆青梧又問。

“這個嘛……”唐若遙唔聲，瞇著眼回憶道，“應(yīng)該也是一見鐘情吧？”

不然她為什么要救自己呢？

娛樂圈里為了利益出賣自己的人千千萬，男女都有，她不信秦意濃身處這個大染缸，會沒有見過。她當(dāng)年還沒完全長開，沒有明星光環(huán)，姿色亦算不上頂級，退一萬步，就算是頂級顏值，在秦意濃的傾城色面前也只是凡品。

她為什么救自己？唐若遙后來想想，好像只有一見鐘情這一個解釋了。

穆青梧一副酸倒牙的表情。

唐若遙笑了聲：“你別不信，是真的。”

穆青梧不行了，連忙喝了口紅酒：“趕緊的，過掉這part，聽不下去了。”

唐若遙樂了好一會兒，繼續(xù)往下編她和秦意濃真真假假的愛情故事：“我們倆在酒桌上見了一面，大概有一段時間沒有交集，電影殺青宴上，她又來了?！?

秦意濃出席唐若遙電影處女作的殺青宴，這也是事實(shí)。那時她們倆“合租”關(guān)系持續(xù)了幾個月，唐若遙對她暗生情愫，見到秦意濃忽然出現(xiàn)在殺青宴上，驚喜無以表，雖然秦意濃解釋說她是電影投資方之一，出席實(shí)屬正常，但唐若遙還是高興得多喝了好幾杯酒。

她彼時酒量沒現(xiàn)在好，喝得有點(diǎn)醉了，但還是存留著一絲意識。酒壯慫人膽，她借機(jī)撒了個酒瘋，輕輕地親了秦意濃的臉，秦意濃笑得很溫柔，又寵溺，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起身給她煮醒酒茶。

唐若遙后來是真醉了，倒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她睡在床上，穿著睡衣，家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

秦意濃給她煮過醒酒茶嗎？唐若遙忽然記不清楚了。

在她后來清晰的記憶里，秦意濃沒有親自下過廚。

秦意濃對她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是有兩個節(jié)點(diǎn)的。一個是三年前她被下藥，兩人稀里糊涂發(fā)生關(guān)系，秦意濃和她的相處忽然變得涇渭分明，她是金主，她是情人，一絲一毫的逾矩都不能有；另一個是她們倆住在一起的第一年，秦意濃有一段時間怪怪的，經(jīng)常魂不守舍，有時候會突然流眼淚，但是她很快就抬手擦掉，說自己在入戲，讓她不要擔(dān)心。那之后，秦意濃便開始若即若離地疏遠(yuǎn)她，有時候又看著她發(fā)呆，眼神很難過。下藥那件事是導(dǎo).火.索，將兩人岌岌可危的關(guān)系直接降到了冰點(diǎn)。

唐若遙握著餐刀的手指緊了緊，腦海中飛快地掠過什么。

她閉上眼睛，用力回想，想去抓住。

穆青梧：“哎。”

思路被打斷，唐若遙氣得五指揪了一下手下的餐布。

穆青梧：“你怎么了？”

唐若遙說：“沒什么?！彼龥]編細(xì)節(jié)的心情了，把故事囫圇講了下，借口有要緊事提前散場了。

她坐在回去的車上，看手機(jī)時間，剛八點(diǎn)，比她預(yù)計的要早一個小時。

被往事困擾的低落心情隨著離家越來越近，而漸漸飛揚(yáng)起來。

車剛在院門口停穩(wěn)，唐若遙便沖了出去。

整棟別墅都是暗的，沒有燈光，時時在門口站崗的保鏢也不知所蹤。唐若遙歸心似箭，沒發(fā)覺任何異樣，開門之后，兩只鞋倒飛出去，連拖鞋都不換，直接光腳往樓上跑。

“秦意濃！”唐若遙腳下飛快，幾個呼吸便從一樓到了二樓，眼角眉梢壓不住的喜悅，“我回來啦！”

她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里。

“啦”字拖出長長的尾音。

從雀躍變得平靜。

二樓走廊是感應(yīng)燈，唐若遙制造出的動靜足以讓燈光全亮，所以輕易地照見了秦意濃大開的房門。

唐若遙走了進(jìn)去，開燈。

酒柜里的酒空了。

衣柜里的衣服也空了。

床上的被褥整整齊齊，沒有人動過的樣子。

一室冷清。

她去開關(guān)菡的房門，如出一轍，都空了，什么都沒有。

她不死心地找遍了一樓二樓每一個角落，冰箱都不放過，辛倩沉默地跟在她后面，幫著找。

她停了下來，走回到秦意濃房間的陽臺，獨(dú)自面對無邊黑夜。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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