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那今天的談話就是這樣,”老袁說，“你們父子之間肯定也不可能因為這么一次聊天就從此再也沒有沖突,但是以后有沖突，希望你們能像今天這樣坐下來聊聊?！?
“謝謝老袁?！笨艹勒f。
“你們先回教室吧，”老袁拍拍他，又拍了拍霍然胳膊,“霍然今天的作用還挺大的，辛苦你了?！?
“這周末到我家來玩,”寇老二在他背上也拍了一下,“叔以前沒跟你細(xì)聊過，你還挺有意思的。”
霍然笑了笑。
“走吧。”寇忱拿起半瓶可樂,仰著脖子邊往外走邊灌。
“給我留點兒?！笨芾隙f。
“……什么？”寇忱回過頭，手里的瓶子已經(jīng)空了。
“你小子故意的吧？”寇老二火了。
“我我我我我這兒……”霍然趕緊拿了自己那半瓶,往寇老二面前遞到一半又猶豫了，“我喝過的……”
“我給你再拿一瓶,”老袁笑著說，“之前看你總喝茶,以為你不愛喝小孩兒的這些飲料呢?！?
“是不愛喝,就是看著了有時候就想喝一口。”寇老二有些不好意思,沖寇忱和霍然揮了揮手,“走吧你倆,上課耽誤了?！?
“已經(jīng)耽誤了，”寇忱把瓶子扔進(jìn)垃圾桶，看著他,“你不走？”
“我再跟袁老師聊會兒?！笨芾隙f。
“聊什么？”寇忱很警覺。
“不聊你，”寇老二不耐煩地又揮手，“走走走走，大人的事兒還得都跟你匯報??？”
“不聊我你上這兒來聊誰？”寇忱還是很警覺。
霍然覺得他頭上要有耳朵這會兒肯定都立起來了。
“聊聊如何做好一個叛逆期孩子的家長?！崩显χf，“有我在呢，你不用緊張，上課去吧?！?
寇忱一步三回頭地又盯了好幾眼才跟霍然一塊兒離開了辦公室。
寇老二指著辦公室門的方向：“袁老師你看這小子。”
老袁笑著給自己倒了杯茶：“你騙他暈倒，他懷疑你還有什么陰謀也是正常的……不過今天效果還可以，你看，這孩子其實很好交流?！?
“他平時跟我也能聊，就是不能探討問題，凡是有個是非對錯，他一定跟我站對面，”寇老二嘆氣，“這叛逆都叛逆多少年了，什么時候能叛完？”
“什么時候你不跟他擰著勁了，就叛完了?！崩显f。
“那且了，”寇老二哼了一聲，“我不跟他擰，他也得跟我擰?！?
“你先試試，”老袁說，“按他的想法來，你會看到改變的?！?
“我也叛逆過，我小時候……”寇老二準(zhǔn)備憶往昔。
但是老袁打斷了他：“你小時候沒有參考性，你的成長環(huán)境，性格，家庭，都不一樣，你拿你自己比較有什么意義?！?
“這么說也有道理。”寇老二點了點頭。
“很多家長有一個問題，就是按著自己來要求孩子，我怎么怎么樣，你怎么怎么樣，”老袁說，“是不是？”
“好像是?！笨芾隙K了一聲，“你這么一總結(jié)，這家長就聽著挺煩人的?！?
“我以前有個學(xué)生，學(xué)霸級的，校籃隊長，后來是理科狀元，”老袁喝了口茶，“這么好的孩子，家里還是不滿意，永遠(yuǎn)都有達(dá)不到的那條線，你知道他跟我說過一句什么嗎？”
“什么？”寇老二很有興趣地問。
“他覺得父母總在指點江山，你看我打下來的這片江山多么棒，你得按著我這套來打，你這這不對那那不對，”老袁說，“他跟我說，我能不能打下江山來先不說，但我看他們這江山打得也不怎么樣?！?
寇老二愣了愣，接著就笑了起來：“這小孩兒有性格?！?
“還有些父母，自己的人生不夠成功，卻又高姿態(tài)地要求孩子在自己畫下的規(guī)矩里獲得成功，這個就更沒說服力了，孩子不服也是正常的，”老袁說，“就算你是成功的，你的孩子也未必想要變成第二個你，讓孩子成為成功的自己才最重要?！?
寇老二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后對老袁一抱拳：“老師就是老師?！?
“這些你慢慢想，改善跟孩子的關(guān)系是需要時間的，慢慢來，”老袁笑笑，“你現(xiàn)在的首要問題是學(xué)習(xí)?！?
“……對。”寇老二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我這答應(yīng)得有點兒沖動了?！?
“知道寇忱為什么只定了個及格的目標(biāo)了吧？”老袁說，“他比你理智?！?
“他理智個屁，碰上事兒最多想兩次辦法，解決不了就動手！”寇老二拍了拍桌子。
“那也比你強(qiáng)，他解決不了才動手，”老袁說，“你直接就用動手解決，這個方法還算是你教給他的，再用了十幾年時間培訓(xùn)?！?
寇老二沒說話，靠在椅子里，好半天才像是回過神一樣看著老袁：“您不是說給我拿瓶可樂嗎？”
走出辦公樓，霍然很自然地就往對面教學(xué)樓走過去。
“回教室？”寇忱在他后面小聲問了一句。
“不然呢？”霍然回頭，“這節(jié)數(shù)學(xué)課吧？”
“快下課了，坐不了兩分鐘就該去食堂了?！笨艹勒f。
霍然猶豫了一下：“去食堂？”
“去操場吧，”寇忱小聲說，“現(xiàn)在操場沒有人……我們可以親一下，摟一下，摸一下……”
“上課。”霍然嚇得扭頭就往教學(xué)樓那邊沖。
“哎哎哎哎，”寇忱拉住了他胳膊，邊樂邊往操場那邊拽，“逗你呢，去操場聊會兒，我現(xiàn)在腦子有點兒亂?！?
“靠墻走?！被羧晦D(zhuǎn)回了身。
他倆貼著墻辦公樓的墻根兒往操場走，走了沒幾步，右邊有一團(tuán)紙砸在了他們腳邊的地上。
“我操?！笨艹酪晦D(zhuǎn)頭就樂了，“江磊還挺有準(zhǔn)頭啊?！?
霍然轉(zhuǎn)過頭往對面二樓看過去，江磊憤怒的臉在窗戶左下角卡著，還伸了胳膊出來，沖他倆豎了豎中指。
他倆笑得差點兒壓不住聲音，彎腰嗖嗖地往前跑了。
七人組幾個人很快得到了消息，在群里對他們進(jìn)行了聲討。
-你倆真他媽氣人！
-他倆是不是出來了？
-去操場了！我要打小報告！這倆不上課！
-我砸他們了
-沒砸中吧？
-移動目標(biāo)總還是有難度的
-你倆滾回來?。。?！
寇忱笑得不行，在群里回了一句。
-一會大家別去食堂了，出去吃飯
-憤怒的我們可不是蓋飯和拉面能打發(fā)的
-我什么時候請過你們吃這些了？放學(xué)正門等你們
操場上也不是沒有人，有幾個高三的戴著耳機(jī)在跑道上一圈圈走著，不知道是在背書還是放松。
這會兒學(xué)校對高三的管理比較寬松，不嚴(yán)格要求必須待在教室里，不想聽老師講課了，可以自己出去溜達(dá)。
霍然和寇忱加入了操場轉(zhuǎn)圈的隊伍。
慢慢走了一圈之后，寇忱感覺自己才算是一點點平靜下來了。
“剛我真有點兒說不上來，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興奮，”寇忱說，“不是因為我爸做菜的事啊。”
“你爸還不一定做不做呢，”霍然說，“我看他相當(dāng)有自信，你別輸了啊?！?
“他上學(xué)那會兒成績好像的確是不錯，”寇忱嘆了口氣，“就我爸我叔他們幾個，連帶他們的孩子，就我一個學(xué)習(xí)費(fèi)勁的。”
“但是你最可愛?！被羧徽f。
“……我靠，”寇忱笑著摟住他的肩，“我們小然然嘴真甜?！?
霍然嘖了一聲。
“真的，別不信，”寇忱說，“我嘗過，巧克力味兒的。”
霍然愣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壓著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滾！”
寇忱嘿嘿樂了一會兒，伸了個懶腰：“哎，你說我爸能聽進(jìn)去老袁那些話嗎？”
“能吧，”霍然想了想，“我覺得你爸挺想跟你處好關(guān)系的?！?
“我也想啊，”寇忱說，“我以前在爺爺奶奶那邊上學(xué)的時候有時候還會想我爸，特別羨慕寇瀟?！?
“小可憐兒。”霍然在他背上搓了搓。
“我爸是不是找老袁好幾回呢？”寇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