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兩瓶啤酒,吃完一堆燒烤,桌上杯盤狼藉。程迦問:“還要么?”
方妍喝得有點兒暈,搖頭晃腦:“不用了。”
“我沒吃好?!背体扔贮c了一些。
方妍問:“你以前胃口沒這么好?!?
程迦也不答話,喝著酒,觀察著路邊來往的閑人。
方妍托著腮,臉紅撲撲的,看見路邊走過一對親熱的小情侶,舌頭打結(jié)地問:“你和你的男……”
“男人?!背体日f。
“男人?!狈藉f,“這一天,也沒看你拿著電話,你們聯(lián)系這么少,沒問題嗎?”
程迦摸出煙來,看她:“有什么問題?”
“你不想他?”
“還好?!?
“他不想你?”
“還好。”
方妍無話可說,目光呆滯看著什么。
程迦說:“你喝醉了?!?
話還沒落,方妍突然失聲:“高嘉遠那個王八蛋!”
程迦:“……”
須臾間,方妍淚流滿面,又哭又罵:“王八蛋!高嘉遠那個王八蛋!我就眼睛瞎了,看中他哪點兒了?人渣!”
方妍不會罵人,翻來覆去就一句王八蛋。
周圍一群人看過來。高嘉遠現(xiàn)在是明星,在年輕小女孩中還挺受歡迎。
程迦放下煙和酒,把方妍架起來,扔下錢就走。醉酒的方妍沉得像沙包,走了沒幾步,程迦一身熱汗。
方妍仍在哭鬧:“王八蛋!我要去當(dāng)面罵他!”
程迦把她扯回來,不小心高跟鞋一崴,疼得又冒出一陣?yán)浜埂?
她冷罵一句:“再他媽帶你喝酒,老子就是□□的。”
**
青海。
格爾木醫(yī)院,上午11點是探病時間,住院部服務(wù)大廳人來人往。
大廳工作人員忙到半路,走來一個戴著面罩的男人,似乎身體不好,咳嗽著,問:“我想探望一位叫白云的病人。但不知道在哪個病房?!?
“我?guī)湍悴椴?。――沒有。我們這兒沒有叫白云的?!?
“有的?!蹦腥藞猿帧?
工作人員又找了一遍:“我們這兒連姓白的都沒有?!?
男人看一眼電腦屏幕,說:“可能是我找錯了。我去二院看看?!?
男人走出大廳,草地上不少病人再康復(fù)散步。他需要找個人去問安安的情況。
**
安安“生死未卜”的消息放出去好幾天了,警方和彭野他們暗中守在病房外,卻始終沒有黑狐的影子。
十六有些沉不住氣,又覺不可理解:“黑狐冒著被抓的風(fēng)險,逃跑都帶著妹妹,現(xiàn)在卻狠心不來?”
彭野蹙眉良久,得出結(jié)論:“他知道安安度過危險期了?!?
尼瑪說:“可我們給醫(yī)生護士都打過招呼,他要是問醫(yī)生,肯定會暴露?!?
彭野斂緊眼瞳:“他要是讓別人來看呢?”
“他怎么知道安安住哪?七哥,你也交代過前臺。要是他來問安安,一定回報?!?
“我下去看看。你們留著?!迸硪跋聵堑角芭_,工作人員說沒人問過安安的病房。
彭野看一眼電腦屏幕,突然發(fā)現(xiàn)蹊蹺:查詢名單按拼音排列。
彭野立即問:“有沒有人問過姓白的病人?”
前臺一愣:“你怎么知道?”
彭野什么也沒說,都明白了。他問:“那人什么時候來問的?”
“兩天前。”
彭野用力握緊拳頭。黑狐來過,找到病房,又找病人看安安的狀況,知道她脫離危險,就走了。
病房內(nèi),安安緩緩睜眼,開門聲吵醒了她。她全身都痛,痛得想哭想嚎叫,可她沒有發(fā)聲的力氣。
醫(yī)生過來給她例行檢查,她疲憊地要閉眼,卻猛然睜開。
隔離服把“醫(yī)生”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可那雙眼睛分明是,哥哥?!
她驚恐地張了張口,說不出話。呼吸器上的霧氣一層又一層噴涌。
“別怕,我不會被他們抓到。”安磊撫摸她的額頭,安撫說,“安安,你疼不疼?”
安安嘴唇顫抖,眼淚嘩地涌出來。
他看一眼她身下缺失的那截腿,目露痛苦,幾乎泛淚,很快被狠厲取代。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安安,哥哥一定會給你報仇?!?
安安眼里全是淚,搖了搖頭,手指抓著他手心,呼吸器上的霧氣遮住了她的嘴唇。
“安安。哥哥不能久留,先走了。你要堅強,好起來。等哥哥東山再起了,帶你出國?!?
安安瞪大眼睛,搖頭,她竭力抓他的手,可他還是迅速起身,扭頭走了。
彭野在電梯里遇到安安的主治醫(yī)生,便問了問她的病情。醫(yī)生說,過兩天就可以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了。
彭野點頭,出電梯上走廊,得讓警方的人繼續(xù)守在這里。他認為黑狐一定會再來。正想著,他察覺到什么,回頭看一眼。
一位穿著防護服的醫(yī)生擦肩而過。
他走到病房門口,問便衣:“隔壁icu住了病人?”
便衣不明白,見彭野看著走廊那個遠去的醫(yī)生,道:“哦,那是安安的醫(yī)生啊……”
話音沒落,彭野朝那個醫(yī)生沖去。
前一發(fā)動全身,走廊上幾位便衣一起飛奔??伞搬t(yī)生”也加速跑進樓梯間。
又是探病高峰,人來人往。彭野沖到樓梯間,翻過欄桿往下跳,“醫(yī)生”同樣身手敏捷。兩人在人群密集的醫(yī)院里追趕,“醫(yī)生”把來往的病人和家屬撞得慘叫連連。
彭野礙著倒地的病人們不能全力跑,奔出醫(yī)院大門時,黑狐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彭野狠狠咬牙,一腳踢在花壇上。
**
彭野忙完所有事情回到保護站,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
他深夜到達,想起好幾天沒和程迦聯(lián)系了。
他不打電話發(fā)短信,她也就不找他,比他還沉得住氣。
彭野洗了個澡,已是夜深,他獨自走出保護站,拿出手機,摁了一串?dāng)?shù)字出去。
他插著兜低著頭,沿著高原上的公路緩慢前行。夜里的風(fēng)吹得他一身清涼,他踢一踢路邊的雜草,耐心等著他的姑娘接電話。
時間不長也不短,電話接起來,靜默了一秒,程迦的聲音平靜又疏離:“喂?”
彭野莫名頭皮一麻,低下頭揉揉鼻梁,慢慢就笑開:“還沒睡?”
“沒有。”
“怎么還沒睡?”
“希望我睡,那給我打電話做什么?”她問。
他淡笑:“知道你沒睡?!?
“……”她那邊安靜著,過了會兒,彭野聽到打火機的聲音,她點了煙,緩慢呼吸,問,“怎么這個時候打電話?”
“之前在忙?!彼喴赓W。
他不說,她也不問。只道:“動槍了么?”
他簡短地“嗯”一聲。
“受傷沒?”
“沒有?!?
她淡淡“哦”一聲,不關(guān)心了。
彭野復(fù)而唇角含笑,并未出聲,可那頭程迦問:“你笑什么?”
“我沒笑?!?
“你笑了?!背体葐?,“你笑什么?”
“心情不錯,就笑了?!?
“……”
彭野說:“你換打火機了?”
“……你耳朵倒靈?!?
“先前的呢?”
“扔了。”
“扔哪兒了?”
“機場,你要去撿?”
夜風(fēng)吹著,彭野又笑了一聲。他單手摸出一支煙塞嘴里,又摸出火機點燃,那邊她聽了聲音,也不著急,耐心等著。
兩人各自抽著煙,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不久,程迦淡淡開口,有點兒一本正經(jīng):“你想我么?”
彭野低下腦袋,夾著煙的手指戳了戳額頭,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說:“想?!?
程迦還他一句:“好樣的。”
彭野差點兒沒給煙嗆到,咳幾聲:“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