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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今日拔劍

也許,只是眼底的神光有那么幾分畢露,似一點(diǎn)難以收斂的鋒芒。

前方道中有一平臺,一紅衣少女站在道中,正抬頭對站在前方的白袍男子說著什么。

見愁人行山道中,抬頭便瞧見了。

白袍男子,人在道中,也有一種卓絕之姿,乃是昆吾白骨龍劍吳端,她認(rèn)得;紅衣少女的背影瞧著也眼熟,她略略一想,便知道那是聶小晚了。

前不久小會結(jié)束,各大門派差不多都已經(jīng)離開了。

聶小晚應(yīng)當(dāng)跟隨師門長輩離開,如今卻出現(xiàn)在這里?

見愁心下好奇,走了上去。

吳端聽著聶小晚的話,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想說自己回頭便去幫她找見愁,沒料想剛抬起眼睛來,竟看見見愁從山下順著山道上來,一時詫異,又一時驚喜。

兩手一拱,吳端笑道:“見愁師姐這一大早地,怎地從下面來?”

“吳師弟也挺早,我早起心情不錯,看昆吾風(fēng)光甚好,便下去散了個步?!?

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來,半點(diǎn)沒有四溢的殺機(jī)。

見愁隨口寒暄了兩句。

吳端沒聽出異樣,也沒懷疑什么。

他一看聶小晚,只道:“見愁師姐來得正好,無妄齋聶小晚師妹與師姐乃是舊識,今日隨同玉心師太重入昆吾與師尊說些小事,她有事正要找?guī)熃隳??!?

聶小晚順勢一拜,臉上是帶著幾分靦腆的笑意:“小晚拜見見愁師姐。”

“好了,你不嫌煩,我也翻了?!?

見愁走上前去,拉了她一把,叫她起了身,也不站在原地說話,只順勢往前走去。

“是有什么要緊事?”

遠(yuǎn)遠(yuǎn)地,前頭似乎傳來刀兵相接的聲音,雜著一些人的呼喝之聲。

吳端也不說話,只跟著見愁走,卻用帶著幾分探尋的目光看著聶小晚。

據(jù)他方才語之間的一二試探來看,這件事當(dāng)與剪燭派舊事有關(guān)。

果然,聶小晚走在見愁右手邊,似乎有些遲疑,不過還是開口道:“前些日剪燭派之事已了,本該塵埃落定。其中許藍(lán)兒經(jīng)脈俱廢,據(jù)聞形同廢人,故而燭心在去云海廣場之時不曾帶上她一起。也因此,她逃過一劫?!?

是了。

還有個許藍(lán)兒。

見愁走著,已經(jīng)看見了前面發(fā)出刀兵之聲的地方,原來是一大塊平地,上有不少昆吾弟子在上頭演練劍法,一片熱鬧。

“小晚師妹有打算?”

“許藍(lán)兒心腸歹毒,她活一日,我等俱不安寧。縱使經(jīng)脈俱廢,也不能讓人放心。”

聶小晚怕后面的話說出來,叫人覺得自己惡毒。

可除惡務(wù)盡,斬草不除根,又有什么用?

所以思量片刻,她道:“小晚已知她就在昆吾附近,想尋她蹤跡出來,以絕后患。”

說完,她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看著見愁。

見愁是個心很良善之人,這一點(diǎn)知道的人不少。

吳端也清楚。

所以他也很好奇此刻見愁的反應(yīng)。

見愁已經(jīng)停住了腳步,目光從正在交手的昆吾弟子們身上移回來,落到聶小晚的身上。

聶小晚眨了眨眼,巴巴看著她。

這一瞬,見愁一下笑出聲來:“你在怕什么?怕我覺得你惡毒?”

“不會嗎?”

聶小晚有些詫異。

見愁有些無奈,終于還是沒忍住,摸了她頭一下:“若以此論,我要比你惡毒得多?!?

吳端頓時看她。

見愁卻也不解釋,只道一聲“想做就去做沒什么不好”,許藍(lán)兒雖身懷《不足寶典》,可對經(jīng)脈盡廢的人而,卻無什么用處。

甚至……

這可能會是個殺身之禍。

只要查到許藍(lán)兒人在何處,將消息一散布,這十九洲恐怕多的是心懷不軌之輩追殺于她,不差聶小晚這一個。

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只對同門師弟沈咎說過,壞事已由這一位四師弟歡天喜地親手操辦去了。

聶小晚其實(shí)也不明白,不過只要知道見愁是支持她的,便已經(jīng)圓滿了。

她笑了一笑,見見愁停下腳步,頓時好奇:“見愁師姐想干什么?”

“有些好奇罷了?!?

見愁還在看那些演武場上人,眾人練的多半是同一招式,起劍,揮劍,落劍,自有一派行云流水風(fēng)范。

吳端見狀道:“此乃我昆吾三十六刀兵場之一,為門中弟子日常演武之用。眼下這刀兵場上練劍的,都是才入門不久的新弟子,練的是本門劍式基礎(chǔ),喚作碧山河星劍,只有劍招。”

“碧山河星劍?”

雖只有劍招,可見愁看著,卻品出了幾分味道來。

說來,這十九洲大地上,雖有千百種刀兵,奇形怪狀,可到底是用劍的居多。

其中尤以昆吾崖山兩頂級宗門為甚。

不過昆吾的劍勝在一個“繁”字,崖山的劍卻以“險”字聞名,以至于有“崖山一劍,橫絕天下”的美名。

吳端背手,看著場中這不知算是自己師弟還是師侄的弟子們揮劍,卻是見多了,臉上一派平靜。

“見愁師姐似乎頗有興趣?”

“是有些興趣,劍招雖簡單,卻有點(diǎn)味道在內(nèi)?!币姵铧c(diǎn)了點(diǎn)頭。

“味道?”吳端看她一眼,只道,“這一套劍招我?guī)装倌昵耙苍氝^,當(dāng)時沒覺出什么味道來,直至我練出了第一道劍意,喚醒了白骨龍劍,才算品出一二真意。見愁師姐一眼能看出味道,興許于劍之一道頗有天賦,不如拿把劍比劃比劃試試?”

比劃比劃試試?

見愁道:“無妨?”

偷師可是大罪。

吳端一笑:“無妨的。碧山河星劍在昆吾太過普通,九頭江灣境內(nèi)便是連林間樵夫、江上漁人都能比劃一二。”

所以昆吾弟子,竟都是從這平平無奇的劍招開始學(xué)起的嗎?

見愁了然了幾分,卻又搖搖頭:“只可惜我用斧頭,無劍?!?

不過說完,她便忽然看向了吳端,眼底閃爍著一點(diǎn)點(diǎn)的微光,唇邊掛笑:“昔日西海一會,吳端師兄之白骨龍劍,如今可還好?”

西海上,吳端曾與曲正風(fēng)一戰(zhàn),慘敗收場。

白骨龍劍為其重創(chuàng),曾有過一道裂縫。

一說起這個,吳端臉上露出幾分難的復(fù)雜來,只一抬手,帶鞘之劍已在掌中,遞向見愁:“此劍可借見愁師姐一試。”

見愁說那話便是為了借劍,見吳端如此大方,倒也不客氣,只道一聲“謝過”,便將劍接到手中。

劍鞘雪白,似為貝母所制,觸手光滑又溫涼。

手把劍柄,見愁眼底帶著幾分驚嘆,慢慢朝外拔,因白骨龍劍乃是以龍骨煉制,所以出鞘時并無傾瀉之寒光,只有幾許森然的冷白。

劍身處那一道裂痕,已經(jīng)很淡,幾乎要消失不見。

想來,這兩年來,吳端已將此劍養(yǎng)得差不多了。

元嬰期修士所駕馭的寶劍啊。

在那劍尖也從劍鞘出來的瞬間,見愁微微瞇了眼,手挽了道劍花,又看一眼刀兵場,回頭道:“我去試試?!?

說完,她便向著場中走去。

不少昆吾弟子見她走進(jìn)來,都帶了幾分詫異。

吳端心知見愁是“偷師”去的,只站在場邊喝道:“都不專心練劍,這是要干什么!”

所有人頓時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齊齊重新開始練劍。

站在場邊吳端的身邊,聶小晚暗暗咋舌。

吳端解釋道:“新弟子入門,不教訓(xùn)不老實(shí)?!?

況且他乃橫虛真人座下的真?zhèn)鞯茏?,地位高于其余普通弟子,時常有教導(dǎo)下面普通弟子與后輩的事,隨意喝他們兩句還是不成問題的。

見愁已提著白骨龍劍,走在練劍人群當(dāng)中,目光之中的興趣大增。

偶有見劍招不錯的,她便停下來仔細(xì)看,腦海之中,那一招一式便很快清晰了起來。

論偷師,她是行家里手,旁人難以企及。

吳端與聶小晚便站在外面看,只覺這場面有些奇妙。

“呼——”

半空中隱約有兩道破空之聲傳來。

聶小晚沒聽見,只專心看著場中見愁,只見她已漸漸沒入那一群昆吾弟子之中,若非她一路看著,只怕已尋不著人影。

吳端已是元嬰后期的修士,感知極為靈敏,幾乎在那兩道破空的毫光朝著這處來的同時,便轉(zhuǎn)頭看去。

朝陽下,天際雪白的層云被來的兩人沖開了一條淺藍(lán)色的線。

兩道光芒,一清一紫,先后落在了近處。

一者乃是白月谷藥女陸香冷,穿著那一身白衣,在重新落到昆吾地面之上的時候,眼底似乎略過幾分復(fù)雜;另一者,卻是謝不臣。

青袍一襲,帶著遠(yuǎn)山的墨色,眉峰微冷,籠著幾分陡峭的霜寒。

明明滿身儒雅之氣,似乎聞得見那身上的墨香書韻,可卻給人一種疏淡之感。

他從道上而來,循著舊路往上走。

吳端見了他,先是眉頭狠狠一皺,想起昔日江上一戰(zhàn)來——

他向來是不大待見這一位十三師弟的。

只是他天賦卓絕,最得師尊喜愛,又曾以學(xué)自二師兄岳河的江流劍意,與自己在劍意之上對戰(zhàn),還略有勝之,實(shí)在讓吳端覺得心里不很舒坦。

只是如今青峰庵隱界之行在即,眾人也都等他回來,吳端頓了一頓,便走了上去。

“謝師弟,總算是回來了。”

“吳師兄。”

謝不臣見了吳端,倒波瀾不驚,面上淡淡。

陸香冷稍稍落后兩步,微有清冷之色,朝吳端一頷首:“吳師兄?!?

“陸師妹也一起來,再好不過?!?

早從師尊處聽聞陸香冷道遇謝不臣,醫(yī)者仁心,順手治了謝不臣傷勢之事,所以才在路上耽擱了些許時日。

吳端心底沒什么驚訝,臉上有笑,卻未達(dá)眼底。

“正好見愁師姐也在,稍待片刻,我叫了她一起,便去一鶴殿拜見師尊。”

說完,吳端便轉(zhuǎn)身向著刀兵場那邊走去。

陸香冷聽得“見愁”二字,眼底亮了一下,一怔,又隨之微笑起來,難得帶了幾分暖意。

謝不臣則慢慢掀了眼簾,在抬步跟上吳端腳步的同時,向著吳端所走的方向看去。

正前方,站著一名紅衣女子,身量纖細(xì)。

聽見背后動靜,她轉(zhuǎn)過頭來,跟吳端說了兩句話,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來。

于是,謝不臣一下瞧見了,微圓的臉盤子,下頜已經(jīng)有些尖,顯出少女抽條時候的狀態(tài)來,微有些靦腆與天真模樣,眼底是掩不住的聰慧。

只是……

不是她。

那人已被他一劍穿了滾燙胸膛,他還記得軟的身,熱的血。

人死不能復(fù)生。

的確正如他在天碑上所見之時所想,只是同名之人罷了。

微微眨了眨眼,謝不臣垂了下眼眸,已將剎那間的一切情緒斂盡,只余下滿身的無情無感,近乎淡漠又近乎冷漠地站在原地。

只是,下一刻……

“見愁師姐。”

那紅衣女子與吳端說完了話,便向著刀兵場上看去,在看見某個身影之時,便歡喜地大叫了一聲。

“……”

見、愁師姐?

在聽見這一聲歡喜的叫喊的時候,謝不臣忽然意識道:她不是那個“見愁”!

抬眸看去,這一瞬間,他身形終于僵在原地,動也不能動一下。

刀兵場上,一道月白的身影,手持著白骨龍劍,臉上掛著幾分笑意,從眾多昆吾弟子之中走出來。

昔日粗糙的素衣褪去,換了簡單卻不失精細(xì)的月白長袍,穩(wěn)重中有多了幾分飄逸,平和里藏著幾分難掩的鋒芒。

眉和眼,都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只有那笑間的神態(tài),能讓人窺見一點(diǎn)往日的痕跡……

見愁原是朝著聶小晚與吳端行去,可只往前走了兩步,她眼角余光卻瞥見了旁人。

一道……

幾乎刻進(jìn)了骨血之中,恨得發(fā)狂的身影!

他與往日相比,似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青袍一卷,眉目依舊,還是那個撐著傘,從雨幕之中走出,輕輕將傘靠在門旁的書生!

依舊……

是那個近乎漠然地,一劍穿透了她心,葬了她與她腹中孩兒性命的謝無名!

滔天殺意,醞釀已久,忽如實(shí)質(zhì),終究壓之不住。

見愁站在原地,身上氣息霎時間已變過了三兩輪,竟難以抑制地一笑。

吳端眉頭一皺,瞬間已覺出了不對:“見愁師姐!”

只可惜……

遲了!

見愁眉目之間一片冰冷,只當(dāng)不曾看見朝著自己劈手砍來的吳端,手腕一震,白骨龍劍已乍起!

一道骨龍?zhí)撚?,霎時從劍身之上騰躍而出。

劍氣縱橫,骨龍咆哮在劍氣之中,朝著謝不臣轟然斬去!

“你命,可還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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