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綢繆,出自《詩經(jīng).豳風.鴟鸮》:“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
我理解這詞的意思,但蘭陵給我講解出處的時候讓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她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古代人做學問真的很累,他們不但要會寫會用,還能隨便找段話就能說出其中的原委典故。就好像蘭陵每次都有手把手教我寫字的沖動一樣,教完寫完,還要嘲笑鄙視我一番,讓我這個二十一世紀的名牌院校畢業(yè)生感到無地自容,看來做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的古人我還遠遠不夠資格。
“你以后教就教,不必要教完還端個臭架子,沒意思很。”拉個臉給桌上幾張紙死勁揉成團團投擲出去,“又勉勵我學習文化知識,又一方面打擊我的積極性,難道非得將咱倆之間的差距體現(xiàn)出來就能滿足你那令人不齒的虛榮心了?”
“就是!”蘭陵歡快的笑著,滿足的看著我拿文房四寶撒氣,“你不是說過無知者無畏的話嗎?我發(fā)現(xiàn)你無畏起來比別人可愛許多呢。”
“看來我無畏的力度還不夠強,”鄙視一眼眼前的女流氓,“總有一天叫你雌伏于史上最彪悍的大無畏精神之下。哦,對了,你說我現(xiàn)在的程度算不算文盲?”
“算吧,”蘭陵斟酌片刻,肯定的點了點頭,“按照詞義,你完全可以劃歸文盲的行列,投機取巧不算的話,那就不折不扣了?!?
“就說我最近咋就不待見你呢?知道看見你我就心煩不?就好像看到了…..”
“債主!”蘭陵笑吟吟的補充。
“難怪,就這種感覺。所以拜托你不用在我面前臭顯擺,財勢上的差距已經(jīng)夠讓人感到自卑了,就不需要用學問高下再刺激我。以后和我在一起盡量多突顯自己不足之處,好讓我挽回點顏面,或者可以改變下最近對你產(chǎn)生的看法。”開春開春的,開春就意味要花錢,花錢就意味著蘭陵坐實這個債主的位子,對這個我無所謂,關(guān)鍵就在于隴右上圈地的錢怎么花才最有效率?!坝袥]有感覺到無助?迷茫?力不從心?”
“怎么會有這個感覺?”蘭陵看我眼神里充滿了疑惑,“你家最近沒發(fā)生什么大事?。哭r(nóng)學上和劉仁軌又鬧了仗?”
“錢,”我苦笑著搖搖頭,“錢的事情?!?
“沒催你要賬,錢你盡管用,那么多還不夠?”
“夠了,足夠了。說實話,我問你拿的有點多,算算根本花不了?!备煽葞茁暎缓靡馑嫉溃骸八晕壹掖蛩憔瓦@幾天把花露水作坊再擴大一次….”
“哦,沒必要那幅表情,錢拿給你愛怎么用是你的事,到時候本息還清就好?!碧m陵起身端了盤果仁點心朝我塞了個,“什么事還無助成這個樣子,錢多咬手?”
“這次北邊劃地,說是跑了馬圈,聽起來的確很爽。按這個辦法,我家能圈的比京城外城圈子都大?!狈f找了個身輕如燕的騎手就地提前演練了次,說實話,雖說在京城郊外跑起來不如關(guān)外那么痛快,但粗略計算下來,依舊驚的小身板搖搖晃晃,畝這個單位明顯過于精致,好像西瓜上扎了個牙簽。
“是啊,這第一次出塞圈地都是京城里有頭有臉的人家,能力和胃口自然比尋常人家大些?!碧m陵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笑道:“咱兩家是鄰居呢?!?
“和你鄰居無所謂,關(guān)鍵不和內(nèi)府鄰居就成。不過就算是鄰居,我探望你一次也得飛馬跑多半個時辰,大家串門很辛苦啊?!睆椓藦棽柰耄按T都那么辛苦,開墾、撒播、采收,大姐,你叫我從哪弄那么多勞力去!你不知道關(guān)中人連潼關(guān)都不出,這一口氣出了邊塞,前后百十個人夠誰用?”
“呵呵….”蘭陵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這里人不愿意出去,不會從隴右召集?何況本就沒有打算讓你們…咱們帶了大量的勞力出去,沒看這么大動靜連個告示都沒貼過?”
程初就沒這方面的心思,被堂姐一起哄,得知塞外有這么好個占山為王的機會,那就興奮的沒辦法形容,農(nóng)學里一大早就他興奮,待我辦公室?guī)滋觳宦睹妫d致勃勃和我討論其中圈地引發(fā)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問題。
“小弟想親自去圈!”程初有點癲,大腦暫時供血不足。大包大攬道:“代您王家和秦家一起圈了!”
“小心我抽你?!边@不說不行了,程老爺子不在,也只有我能鎮(zhèn)壓他?!罢l有家主丟了根基跑塞外發(fā)瘋的?老實家里待著,從你程家挑選些彪悍人手過去,三家就你家有這優(yōu)勢,都指望你呢。”
“沒問題!屯田軍里過了役的老兵一抓一把,只要錢給足,別說出塞,就是出麻疹都不在話下!”程初胸脯拍的山響,臉上橫肉亂顫。
“那都五十歲上說話了,成不成?”雖說二十歲到六十歲都在服役期內(nèi),但近年來國力強盛,人口數(shù)量激增,兵源比貞觀年間充裕的多,所以五十歲上的男丁一般不在征召范圍內(nèi),也算是光榮退伍了??晌迨畾q…..很是個問題啊,年齡不小了,錢糧以及安家費用給足是必要的,但身體上畢竟沒有年輕人來的強壯。
“您就放心了!小弟這身板,”程初起身展示了下自己的暴力美,“也算是難得了,自幼習武,一天都沒落下,單對單還沒怕過誰。可上次在軍上演武,倆五十歲的老伯一齊上來輕易就把刀遞小弟脖子上。這戰(zhàn)陣上,勇武是一方面,經(jīng)驗更是關(guān)鍵,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兵,東征西突幾十年下來,誰手底下沒幾十條人命?”
“這年齡,安生日子不過,有愿意去那邊受罪的?”若我東征西殺幾十年,有了過安穩(wěn)日子的機會打死都不出家門。
“有,不少?!背坛趿炎煨α诵Γ叭缧〉苓@般人,過不得安穩(wěn)日子。沙場幾十年下來,有的就盤算著安穩(wěn),可有人就見不得安穩(wěn)。小弟就稍微散了個風聲出去,如今已經(jīng)有四百多人愿意出塞。一人兩貫錢安家費,塞外還有另起家業(yè)的機會,夠了?!?
“確定是程躍帶隊?”如今程躍已經(jīng)是長安首席馬球教頭,想不到自告奮勇要求領隊出塞,連馬球隊的幾個大牌球員都躍躍欲試。
“勸不來,由他去吧,就是球隊上再找不來比他合適的人選接替,可惜了?!背坛跤悬c失落,畢竟骨干一走,程家的球隊戰(zhàn)績再得不到保障,排名有下滑的危險。
不過對我說是個好事,球隊上幾個都是我曾經(jīng)調(diào)教出來的老人手,過去后王家這塊必定盡心盡力照應,程、秦、王三家塞外經(jīng)營上擰成了了一股繩,從人員篩選開始到那邊合作墾荒,三家共同進退。
不光是我,所有出塞人家都在為勞力發(fā)愁,隴右上招募,可那邊能招募的人數(shù)終究有限,動輒數(shù)百平方公里的面積上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想想都有點害怕,弄不好大家過去就加入了游牧民族行列,成天拉幫打劫為樂,按程初形容退役老兵如何如何嗜血的情況看,令人擔憂啊。
崔彰挑挑早已康復的俊眉,拱手一圈長禮,“眾位叔叔伯伯光臨寒舍….”
出塞的十來個主要大家族都派了代表出席崔家舉辦的塞外墾荒團互助友愛大聯(lián)盟碰頭會議。大伙在京城里呼風喚雨慣了,猛的發(fā)現(xiàn)一旦出塞就變的勢單力孤起來,難以接受。而程、秦、王三家結(jié)成的小聯(lián)盟讓崔彰很是羨慕,百年來崔家人早已將縱橫捭闔之術(shù)領會的通透,不但順利加入王、程、秦三家的聯(lián)合圈子成為四方集團,更是將塞外圈地的家族都邀請一處,討論互助的問題。都是京里頭面上的人物,知道其中要害,就是相互間有冤仇的都擯棄前嫌同對頭坐到一起。
“哈哈,都坐,都坐!哪來叔叔伯伯,今天都是掛著家里的名義來,輩分上就免了?!痹S敬宗朝一圈拱了拱手,模樣是猥瑣了點,不過笑起來還是很有親和力。朝對面幾位老者稍稍弓了弓身子,“幾位老公爺也親自過來了,朝堂上打破腦袋的事,在下可被您幾位拾掇的夠慘啊,哈哈…”
“不提,”對方和氣的擺擺手,“一碼歸一碼,就事論事。”
“來來回回,這都是京里的事,自家兄弟們打架,出門就都是一家人。北邊胡子多,我這老不死的隨大伙混熱鬧來的,這聚了一團團,都出去打算殺胡子吧?”一老者笑瞇瞇的打圓場,花白的胡須顫顫巍巍,話說的糊涂,眼里卻透著精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