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晚卻姿勢不變趴著,神色也不變,只用柔婉憐惜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繼續(xù)道:“臣妾雖多年為奴,受盡苦楚,但每每回想起幼年時養(yǎng)父母的疼愛,心里頭便暖暖的。最難熬的時候,有時會想到一死了之??墒窍肫痧B(yǎng)父母拉扯自己的辛苦,便撐著活下去,不敢辜負他們。他們對臣妾的好,溫暖了臣妾前半生。后半生,有陛下,您比他們待臣妾更好。可是陛下您……”
一滴淚,從緋晚眼角滑落。
她神色悲戚,“您那么小,便離開生母懷抱,日日與太后這樣的人為伴。后來連生母都徹底沒了,偶爾見一面也不能夠了,臣妾斗膽說一句……您其實,比臣妾更苦?!?
“后半生臣妾指望您,您指望誰呢?江山在您身上擔著,臣妾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再多給您送點湯水罷了。”
“昭卿,你且歇著吧。”
皇帝默默聽完,臉色不好看,起身走了。
帶走了候在外頭的御前宮人。
大多數(shù)宮人都在宮正司的春熙宮,再次歸于清冷。
“娘娘,您這些話……”
香宜和小蕙從地上站起,都有些擔心。
娘娘說的這些太過僭越了吧?
緋晚告訴她們放心。
皇帝抬腳就走,并不是真的生氣。而是從來沒有宮妃敢對他說這些,他過于意外,以至于無法立刻面對傷疤被揭開。
他對太后的抗拒和排斥,豈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承寵初期的緋晚摸不準,但時至今日,那些發(fā)生過的事,以及皇帝那些微妙又一閃即逝的情緒,已經(jīng)足夠她推斷出太后和皇帝之間的情態(tài)如何。
在風雨將至的前夕,把他內(nèi)心隱藏最深的脆弱剝開,讓他再一次想起舊人舊事,重溫多年來嫡母的霸道壓制。
只會讓他更加無所顧忌,去對付太后。
以及,她是第一個與他談及童年傷痛的人。
只會讓他的心,更忍不住貼近。
她要做對他來說很特別的,無可取代的女人。
“姐姐,太后悄悄派人見我,給了我這個。”
正在做“小月子”的芷書,漏夜前來。
披著一件玄青色斗笠,和夜色融為一體。
進屋,便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香囊。
“惠妃的。”緋晚一眼就認出來。
惠妃身上飾物不多,這個香囊她經(jīng)常帶著,許多人都見過,上面繡著一只凌空的鷹。
“太后的慈云宮被封鎖,還能派人出來?”緋晚笑得了然。
人老成精。
在宮中浸淫多年的太后,想派人溜出封禁,想必有她的辦法。
這倒也不是重點。
芷書不會久留,只說正事,叫緋晚翻開荷包里面。
“太后叫我知道,惠妃荷包里用的內(nèi)襯,是難得的胭脂錦,而且,是今年新供的?!?
今年新供的胭脂錦?
香宜一眼認出:“這花色,是陛下賜給娘娘的那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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