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做我,斧頭能不能對準(zhǔn)篾條都還兩說。
王先生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把所有篾條都劃好,然后他就抱著這些東西跑到了堂屋的東南角,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開始在這些篾條之間搗鼓著。
我一開始看得一頭霧水,可隨著他手中那玩意兒漸漸成形之后,我就意識到,他這是在扎紙人。
果然,等他把紙人的骨架扎好了之后,就開始往骨架上貼紙,最后還用墨斗在這紙人的腰上彈了一圈,就好像是給它系上一條褲腰帶似的,看得我有些心慌。
而就在這時,王先生抱著這個紙人走到我面前,一把將吳聽寒的判官筆塞到我手里,然后指了指他手中那個紙人的眼睛,示意我用筆點(diǎn)上去。
我這才發(fā)現(xiàn),王先生手里的這個紙人,雖然五官都畫出來了,但眼睛卻只有眼眶,并沒有眼珠。
王先生這是要我給紙人點(diǎn)睛。
知道他這個意圖后,我瞬間就懵逼了。因?yàn)槲铱匆娺^的紙人,都是沒有眼睛的,據(jù)說是紙人不能點(diǎn)睛,否則會招來不干凈的東西。
他王先生身為匠人,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這里面的門道才對。既然如此,他為什么還要我給紙人點(diǎn)睛?
我疑惑的問了一句,但王先生的態(tài)度很堅(jiān)決,再一次指了指我手里的畫筆后,又指了指紙人的眼睛,神情很是嚴(yán)肅認(rèn)真。
見到他這樣,我雖然一臉懵逼,但還是按照他的指示,在紙人的眼眶里各點(diǎn)了一下。
我剛點(diǎn)完,王先生就一把將判官筆奪了回去,然后吐掉嘴里的銅錢,對我講,今天晚上你就抱到這個紙人睡。
抱著紙人睡?開什么玩笑,但凡是個人,都干不出這種事吧?
我驚恐的問,為什么?
他講,哪有啷個多為么子,喊你抱到你就抱到,屁話莫多。
我講,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他講,不想死就抱到紙人睡,這個理由夠不夠?
我聞一愣,隨即急忙點(diǎn)頭,講,我倒是想說不夠,但我不敢。
他冷哼一聲,講,那不就得咯,那啷個多屁話。
說完之后,他就讓我躺下,然后把那個紙人放在我身上,讓緊緊抱著。
確定我抱緊了之后,他講,一會兒不管看到么子,都不要奏聲(出聲),曉得不?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然后下意識的問他,一會兒我會看到什么?黑人不?
他講,一會兒你就曉得咯。要是不想看到滴話,你最好快點(diǎn)睡著。
講完之后,他就轉(zhuǎn)身出門去了,而且聽腳步聲,似乎還朝院子外面走了去。我知道,他這是要去給陳谷子院子里那隱刀門神續(xù)清香去了。
我原本就怕得要死,現(xiàn)在被王先生這么一弄,我更是一顆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兒了。
特別是他最后那句話,明顯是說一會兒我要看到的東西很嚇人。在這種情況下,我怎么可能睡得著?
就這樣,我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院外的情況,一丁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能把我嚇個半死。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是睡沒睡著,反正感覺在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砰砰砰’的敲門聲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后,我全身就好像被電擊一樣,瞬間清醒過來。
難道那個紙人又來了???
我第一時間閉緊嘴巴,生怕自己會因?yàn)轶@嚇而發(fā)出聲音。
院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xù),而且頻率比之前要快上不少,顯然是敲門的人有些不耐煩了。
而沒多久,我就聽到‘嘩啦’一聲,是院門被推開,銅環(huán)門鎖繃直的聲音。
我不知道王先生什么時候把院門又給鎖上了,但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這個問題,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誰推開了我家院門。
緊接著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我小時候從院門鉆進(jìn)鉆出的時候,衣服與門沿摩擦?xí)r,就會發(fā)出這種聲音,但絕對沒有這么響!
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咚咚’聲。
這聲音很有節(jié)律,每兩聲之間,都間隔一秒,就好像是心跳一樣。而且,我能清晰的聽出來,這聲音,距離我這房間,越來越近!
“吱~”
房門被人推開,我微微側(cè)過頭,就看見地面上,有一道長長的人影,那是堂屋里煤油燈的光照射出來的。隨著煤油燈的搖曳,那道影子在房間里東搖西晃,詭異的讓我頭皮一陣發(fā)麻。
“咚!”
一聲傳來,我看見那人影一起一落,看上去竟不像是在走路。
“咚!”
又一聲傳來,那影子距離床邊越來越近,堂屋的煤油燈光,已經(jīng)快要照不出它的身影。
“咚!”
堂屋里的煤油燈終于停止了搖曳,而我也終于看清楚那投射在地面和墻壁上的人影。
不知道是因?yàn)榻嵌鹊脑?,還是因?yàn)檫@人一直低著頭,所以導(dǎo)致我看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一個平整的肩膀,并沒有看見它的頭。
而就在我看過去的時候,那人影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一連‘咚咚咚’的幾聲,瞬間就跳到了我床旁。
而此時,借著窗外那幽幽的月光,我終于看清楚眼前這東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具沒有腦袋,沒有左腿的黑白紙人!
難怪我只看到一個平整的肩膀,因?yàn)樗揪蜎]有頭!
難怪它會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音,因?yàn)樗挥幸粭l腿,只能通過跳躍的方式行走!
那一剎,我嚇得連呼吸都停止了,一雙眼緊緊的盯著那無頭紙人,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幽幽月光下,我看見,那無頭紙人傾斜身子,伸直雙手,不偏不倚的捧住我身前的紙人腦袋,嬉笑一句:嘻,找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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