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0章大進軍(下)恍惚之間,遠方的地平線上傳來了蒼涼的角聲。+b¢o+o_k′z¨u¢n¨_c+o?滿臉稚氣的草原少年認真地吹著長笛,眼神縹緲,似乎他正在經(jīng)歷的不是打仗,而是習以為常的一次遷徙。是啊,所有家當都帶上了。帳篷、飯、衣服、牛羊,以及他心愛的笛子。父親臨走時,帶上了弓刀,把家里那匹馬喂得油光水滑,甚至還去相熟的貴人那里借了一匹馬,以便能夠跟上隊伍。母親則在草地上晾曬著蕈,這是路上找到的。這些草原上的好物,平日里埋藏在沙地之中,只要下一場雨,便以令人驚的速度瘋長開來,采擷之后,加入糜子之中蒸煮,非常美味。妹妹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她整個人都縮在氈毯之中,懷中抱著他們家的狗。馬車搖搖晃晃,金色的陽光灑落其上,是那樣地平靜、祥和。潔白的云朵緩慢地劃過天空。云層之下是一望無際的碧綠原野,白練似的河流彎彎曲曲,縈繞其間,奔向不知名的遠方。原野連點起伏都沒有,平坦得讓人絕望。萬馬奔騰其間,黑的、白馬、黃的、褐的,一群又一群,撒歡似的,如同海浪一般,一批又一批,一波又一波,無有窮盡。頭戴氈帽的牧人夾雜其間,氣定神閑地維持著馬群前進的方向。驕傲的頭馬昂首挺胸,長長的鬃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是它的主場,它出生并長大的地方,它可以沿著平坦的草原一直走下去,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它的家。「嘩啦啦!」它沖進了一條溪流,濺起無數(shù)水花。過河之后,它盡責地站在岸邊,看著它的馬群一匹匹安全過河,這才離開?!湎?魚_看`書無`錯\內(nèi)′容′從空中俯瞰下去,白練似的溪流畔堆滿了無數(shù)的馬兒,它們有的奮力過河,有的則低頭飲水,還有的則停了下來,互相親昵地觸碰著。更遠處,羊群如同一朵朵在地上行走的白云,時聚時散,漂浮不定。少男少女嫻熟地騎著馬兒,時不時驅(qū)趕頑皮的羊歸隊。獵犬狗仗人勢,對著脫隊的羊牙咧嘴。它們速度飛快,在草原上如同閃電一般,讓羊群驚慌失措,繼而老老實實,直到它們遇到那脾氣暴躁,敢將兩只大角對著它們的公羊?!负伲 挂魂犦p騎快速掠過,馬背上的漢子發(fā)辮飛舞,腰間挎著黑沉沉的弓梢?!福 褂忠魂爥褲h從天邊馳了過來,身上穿著褐色皮甲,長長的騎槍拎在手中,神氣無比。「哈哈!」一隊正在行軍的牧人遇到了群驚慌失措的黃羊,大笑著追了上去。少年收起了笛子,站在搖晃不已的馬車上,看向無盡的遠方。草原在這一刻生動了起來。從東到西,綿延千里,有人在放羊,有人在采集,有人在洗刷馬匹,有人在追獵鳥獸,更有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沖向了拓跋部曾經(jīng)來時的路:東方。宇文氏的牧人們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洶涌進入他們牧場的拓跋鮮卑部眾,久久不語。到底是誰,在草原上召集起了這么一支龐大的人馬,幾乎要將這天掀翻。一片喧囂之中,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乘坐著華麗的馬車,高高的氈帽之下,是她嫵媚的面龐。她神色平靜地抱著乖巧的小兒,透過車窗,看著廣闊無垠的原野。馬車行進的方向是幽州。兩峰夾峙之中,一條谷道豌延伸而出。`蘿_拉¢小說¨最-新¢章?節(jié)?更_新_快「單于大都護邵」的將旗迎風招展,此面將旗之后,「鐵騎」、「橫沖」、「振武」、「紅城」、「高柳」、「武周」、「義從」等將旗一面接一面,將整個山谷變成了旗幡的海洋。過了最狹窄的谷口之后,騎兵如同洪水一般,從高地上涵涌而下。水花四濺、草屑飛舞,沉重的馬蹄踐踏在松軟的泥地上,喚醒了久未擂響的戰(zhàn)鼓。鐘馨之聲也響了起來。從紫蒙川跋涉數(shù)百里北上的宇文逸豆歸親自下馬,恭迎行營招討使的到來。雙方的騎兵在曠野中列陣,呼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很快,先期而下的騎兵與迎接他們的宇文輕騎匯聚成一股,向南奔涌而去,絲毫沒有停留。他們越過柳樹叢,馳過蘆葦林,穿過星羅棋布的湖泊沼澤,沿著干燥平坦的草地,一路南行。如同一場聲勢浩大的洪水,在沙地、草原、沼澤、樹林之中分散成無數(shù)股,最終又以不可阻擋之勢聚集起來,奔向南方的山嶺。越過那片山嶺,便可俯瞰昌黎,而在他們身后的山中,過路的騎兵一隊接著一隊,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一般,持續(xù)不斷地為這股南下的騎兵浪潮增添后援。作樂水兩岸的帳篷次第拆除,牛羊亂叫著越過淺灘,不舍地看著鮮嫩多汁的牧草,跟跪前行。它們的乳汁是戰(zhàn)士廝殺的力量源泉,它們的血肉是猛士沖鋒陷陣的良好補藥。它們將和戰(zhàn)士一起,成為這場滅國之戰(zhàn)的助燃劑。少數(shù)勇猛無匹外加鴻運當頭的勇士,將在這場戰(zhàn)爭中脫穎而出,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成為草原上未來數(shù)十年經(jīng)久不息的傳說。而在離他們數(shù)百里的南方山嶺隘口處,一身材豐滿的少女一甩兩邊的發(fā)辮,用憧憬的目光看著南方的山川河流??磯蛑螅只仡^看了看正在山間休憩的部伍,足足五千精壯,個個弓馬嫻熟,是寵愛她的父親和兄長們祝福她的禮物。她是草原上驕傲的云雀,被一個能射柳的男人俘獲了。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他要打仗,她就隨他打仗。她沒有漢地士女那么漂亮,她的肌膚被風沙打磨了十八九年,她的過書她只會制酪、釀酒、烤肉,同樣也會騎馬打仗,她只會這些了。呼哨一聲后,休息完畢的騎士紛紛上馬,牧人將已經(jīng)行走了半天的乘馬收走,去到隱秘的山谷間放牧,養(yǎng)好后再送回來。數(shù)千騎士沖下了山嶺,行走在昌黎北部山川河流之間,尋找敵人的蹤跡,以及那個人的蹤跡。從地圖上來看,一西、一北兩條鐵鉗,已經(jīng)圍攏了過來。馬石津外再度重現(xiàn)了一年前舟如云的震撼場面。海上稍稍損失了一些船只、人手和器物,但眾人來不及哀傷,很快開始接管旅順的防務(wù),并進行下一輪的城池增筑。在各個山頭立寨的丁壯接到了命令,悉數(shù)補全器械,領(lǐng)取糧草,然后次第北發(fā),前往襄平。黃頭軍第一營四千余人當先出發(fā)。曾易穿著皮甲,背著他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木牌,挎著環(huán)首刀,行走在隊列一側(cè)。桑木刀柄之上,被他兒子刻了個「曾」字。每每看到這個,他都十分滿足。一代人強過一代人,他沒讀過書,但兒子有機會讀書識字,這比什么都強。而他們走了讀書這條路,曾易便覺得不該再給孩兒們留下什么敵人了,免得將來他們又要棄筆從戎,上陣廝殺。他年紀大了,但還拼殺得動,身手還算矯健。些許賊,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問題。當年廣武之戰(zhàn),拓跋鮮卑鐵騎沖陣,無數(shù)男兒前赴后繼,將賊人拼死攔住,繼而斬落馬下。那么難的仗都打過來了,慕容鮮卑又有什么兩樣呢?海風輕拂,濤聲依舊。長長的隊列行走在海岸邊,混合著偏廂車油漆、木料的味道,讓他的心漸漸定了下來半路上遇到了一股慕容仁治下的部落輕騎,曾易毫不客氣地呵斥他們不要偷懶,加緊行軍。鮮卑人唯唯諾諾。窮苦的他們只有一匹馬,這會不得不牽馬步行,跟在大梁王師旁邊,浩浩蕩蕩北上。一路走,一路有人匯集而來。五月中旬的遼東天氣溫涼,綠草如茵,兩萬步騎拉著長長的隊列,士氣昂揚。他們從五月走到六月,從暮春走到了初夏。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鮮卑王太子退避三舍,躲到了襄平一帶,四處聚集人馬,試圖阻擋他們北進。慕容仁親手斬下了弟弟慕容軍的頭顱,因為他陰謀煽動叛亂。同時也用此舉向大梁王師表態(tài),他與慕容勢不兩立。遼東郡西邊的海面上,隱隱有船只泛舟北上,船艙內(nèi)堆滿了糧食、器械,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站在遼東郡的高山之巔俯瞰,只見海天之際,舟如云,車馬如龍。在平郭匯集了慕容仁最后贊出的數(shù)千騎之后,大軍輕取新昌,然后沿著丘陵與遼澤之間的干燥平地,直趨襄平。六月初,慕容仁親冒弓矢,率眾沖突,擊破遼東護軍乙逸部騎兵。六月初三,大軍進抵襄平城下,開始填平沼澤,挖掘壕溝。初四,乙逸再戰(zhàn),復(fù)為慕容仁所破。年不過十八歲的慕容偽戰(zhàn)爭經(jīng)驗并不多,全軍步騎也不過萬人罷了,連敗兩陣之后,退入襄平之中,試圖依靠這座大城堅守,拖延時間,阻止跨海而來的左飛龍衛(wèi)、黃頭軍第一營、北府兵、遼東豪族兵及慕容仁部三萬步騎跨越遼澤西進,成為第三條扼住棘城脖頸的鐵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