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和醫(yī)院的鑒定報告陸陸續(xù)續(xù)送到一樓法醫(yī)室,秦放停下手里的活翻開看了看,只看到一份dna鑒定報告和公安系統(tǒng)留有記錄的一名失蹤人員配比成功。
這個人叫黃春樹,山東人,三十七歲,失蹤時間是14年12月份。其家人報案時留下的筆錄記載,黃春樹在14年7月和同鄉(xiāng)去往銀江務(wù)工,于12月14號和家人失去聯(lián)系,至今下落不明。
秦放把報案記錄大致掃了一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從一疊文件中找出兩份鑒定報告,略一比對,對助手說:“給魏老師打電話,讓他下來一趟?!?
很快,魏恒推門進來了,站在他辦公桌前問:“有發(fā)現(xiàn)了嗎?秦主任?!?
秦放靠在桌邊,把三份文件遞給他,道:“目前只找出來三個人的身份,但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一個小問題?!?
魏恒邊問‘什么問題’邊翻開文件,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秦放說的問題是什么。
一共三名死者信息,沈翔,王兆強,和黃春樹。魏恒很快找到這三名死者之間的聯(lián)系,暫時祛除沈翔不提,王兆強和黃春樹都有小偷小摸的犯罪記錄,所以很容易在司法系統(tǒng)中找到他們的資料。
王兆強和黃春樹同為山東某漁村人士,兩人在同年離鄉(xiāng)打工,且其家人在同月報案,稱其失蹤地點都在銀江。
魏恒合上資料,雙眼微微出神的盯著地板:“看來這件案子,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復雜?!?
秦放聳聳肩,一身輕松的樣子:“專案組的人到了?”
“嗯,正在開會?!?
“分院局抽掉的精英是誰?”
“渠陽分局的副支隊長,叫韓斌?!?
秦放眼睛忽然閃了閃,避著誰似的歪頭看向別處,語氣有些不自然:“哦,是他。”
察覺到他的口吻有些耐人尋味,魏恒多問了一句:“怎么?”
秦放似乎很不愿意說起這個人,皺著眉毛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這個人有些背景,以前在緝毒支隊破獲一起大案,這兩年升的很快。轉(zhuǎn)眼就混了個副處。”
秦放明顯有所保留,魏恒也繼續(xù)不追問,拿著文件就出去了。到了三樓技術(shù)隊辦公室,他把三名死者的資料交給一名女警,讓她聯(lián)系到死者家屬。
女警率先找到的是為死者黃春樹報案的,黃春樹的母親。
電話打過去很就接通了,魏恒特意支走女警,確保格子間里只有他一人,才道:“請問您是黃春樹的母親,鄧蘭女士嗎?”
從鄧蘭的聲音判斷,這位失去兒子的母親至少已經(jīng)六十多歲的高齡,魏恒先詢問她身邊是否有人,得知她身邊還有女兒和女婿時,才向死者家屬道出已經(jīng)確認黃春樹死亡的事實。
鄧蘭在電話的另一端失聲痛哭,話筒里傳出一陣嘈雜的聲響,想必黃春樹的家人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
魏恒等了一會兒,等到那邊哭聲漸止,試著叫了幾聲鄧蘭的名字,但是無人應(yīng)他。于是他掛斷電話重新?lián)芰诉^去。
這次接電話的女人明顯年輕了一些,更咽著稱自己是鄧蘭的女兒,也就是黃春樹的妹妹,黃春桃。
魏恒先是安慰了她幾句,告訴她隨時可以過來認領(lǐng)尸體,其次才問起當年黃春樹離家打工時的相關(guān)線索。
黃春桃說當年和黃春樹結(jié)伴去往銀江打工的還有兩個人,一人是已經(jīng)確認死者身份的王兆強,一人是王兆強的朋友薛海洋,他們?nèi)齻€人去投靠早年在銀江扎根的張福順。
聽到張福順的名字,魏恒正在紙上持筆記錄的手頓了一頓,遲了片刻才寫下張福順的名字,為了進一步確認,他詢問黃春桃是否知道張福順其家人的姓名。
黃春桃道:“張福順的老婆早就死了,就剩下一個孩子,那孩子好像叫……張東晨。我記不太清楚了,那孩子應(yīng)該叫這個名字。”
魏恒在張福順的名字旁邊寫下張東晨的名字,又問:“薛海洋也失蹤了嗎?”
“是的,我哥哥還有王兆強和薛海洋都失蹤了。到現(xiàn)在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王兆強和薛海洋的家人到銀江找過一次,可是銀江那么大,怎么可能找的到。我們只知道他們說在銀江有個熟人,和我哥哥是以前的同學,叫張福順。但是我們沒有張福順的聯(lián)系方式,委托警方去找這個人,警方也說找不到。我們沒辦法,只能一直等,誰知道等著等著,就等來……”
黃春桃說不下去了,開始抽泣。
魏恒公事公辦的安慰她兩句,隨后掛斷電話,看著自己整理出來的一份名單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拿起鋼筆在紙上劃掉‘張福順’和‘張東晨’的名字,把這張紙撕碎了扔進垃圾桶。五分鐘后拿著技術(shù)員整理出來的四份資料走出技術(shù)隊辦公室。
魏恒拿著影印出來的文件停在三樓一間會議室門口,敲了兩下虛掩的房門,然后推門走了進去。
專案組的人正在開會,一張長桌首位兩端坐著的就是專案組的領(lǐng)導,邢朗和韓斌。
秦放口中背景頗深的韓斌在靠窗的位置坐著,這位韓隊長有些精銳的文人氣質(zhì),他帶著一副無框眼鏡,穿著一套雖然看不出品牌,但是絕不廉價的高檔服裝。
他很注重形象,魏恒想起剛才和他握手時,看到韓斌的指甲修理的圓潤整齊,頭發(fā)也靜心梳理過,下巴因為時常刮胡子而微微發(fā)青,甚至連鬢角都稍加修理,手腕處還有很淡的男士古龍水味。
在韓斌身上看不到一丁點整日奔波在一線刑警的邋遢狼狽樣,比起刑警,韓斌更像一名外出洽談合作的公司高管。
會議室里煙熏火燎的,夾在一水大老爺們之間的沈青嵐和另外兩名女警皺著眉毛捂著鼻子,一臉的隱忍。
魏恒索性把門開著,然后遞給一名女警一個眼色,示意她去開窗戶。隨后,他看到坐在一層薄霧中的韓斌向門口扭過頭,向他點頭微笑。
魏恒也對他笑了笑,把打印出來的兩份資料分別放在邢朗和韓斌面前,道:“秦主任確認了三名死者的身份,我剛才詢問過死者家屬,有一些發(fā)現(xiàn)?!?
在邢朗和韓斌看資料的時候,魏恒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黃春樹’‘王兆強’‘薛海洋’三個名字,然后蓋上筆頭敲了敲白板,道:‘這三個人在14年7月5號從老家山東某縣城出發(fā)去銀江務(wù)工,同年10月份中旬和家人失去聯(lián)系,三個人全部失蹤。目前已經(jīng)確認了黃春樹和王兆強在市郊挖出的十二具尸體中,至于這個薛海洋,我想也是這些尸體中的一具。’
“……只確認了這幾個人的身份嗎?”
韓斌說話的語氣低緩平和,溫笑語,和他冷靜睿智的形象很相符。但是聽他說話,魏恒始終有種吞了一根魚刺的感覺。有些難以下咽,隱隱的不舒服。
想起剛才會議剛開始的時候,韓斌看過現(xiàn)場勘驗記錄,扶著眼鏡笑著說了句:“只有十二具嗎?”
邢朗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嫌少?”
韓斌抬起頭看著他,道;“也不多?!?
再者就是現(xiàn)在了,雖然韓斌的始終保持著一副彬彬有禮的態(tài)度,卻能讓人清楚的察覺到他的自信和傲慢。此時韓斌似乎是在變相的譴責他們工作效率太低。但是有句話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笑瞇瞇的韓斌,無論是誰都不好意思伸手扇人家的臉。
魏恒不想理他了,裝作沒聽到,扔下筆在邢朗旁邊的空位坐下,刻意把拉椅子的聲音弄得很響。
邢朗方從手中文件里回神的樣子,慢悠悠的把文件扔在桌子上,舌尖頂著含在嘴里的一顆薄荷糖在口腔里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沖著韓斌笑道:“我支隊的法醫(yī)慢工出細活,不能催,催急了會跳槽,到時候不知道會便宜誰。”
邢朗很有內(nèi)涵的盯了韓斌一眼,又笑:“你說是吧,韓隊。”
韓斌沒有接話,只沒滋沒味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