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內(nèi)茶香氤氳,謝枕玉抬手掀起青竹葉狀的掛簾,如同打開一幅淺墨畫卷,朝思暮想的畫中人映入眼眸。
他慣性保持鎮(zhèn)定的心湖在這一刻被打破平靜,無法克制地泛起圈圈漣漪,沉寂的黑眸里綻放出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微光。
“蘭陵?!?
謝枕玉輕喚她的名字,好像今早才結束的旅途從未存在過,沒有闊別半年已久,沒有千重山水相隔,他們?nèi)韵褡畛跄菢优惆樵诒舜松磉叀?
但顧君霓沒有再像記憶中那樣對他展露笑顏,也沒有不管不顧地跑過來撞進他的懷里。
她只是禮貌性地站起身來,隔著幾步開外的距離,明亮如初的黑眸冷靜淡漠地看著他。
“謝枕玉,你是專程來大周抨擊本公主的嗎?”
“你未免管得也太寬了,還是說你誓死都要維護所謂的北秦尊嚴,非要像逼小皇叔那樣,逼得我也放棄顧氏皇族的身份,你才肯罷休?”
謝枕玉眼中的喜悅淡去,抿唇沉聲道:“蘭陵,你一定要剛見面就這樣和我針鋒相對嗎?”
這樣的顧君霓太尖銳了,像極了他們最初相識的模樣,不過那時她的尖銳都是針對別人,而不是針對他。
突然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讓謝枕玉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但他沒有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蘭陵,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和你爭吵的,是為了帶你回去?!?
“帶我回去?”顧君霓眸光銳利地審視他,而后微抬下顎冷笑,“本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連皇兄都干涉不了我,你一個臣子也想左右我?”
“皇兄明明答應過本公主婚嫁自由,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你做了些什么,讓他同意你千里迢迢過來阻撓和親。”
“但本公主告訴你,我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別說你和皇兄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了我想嫁給誰!”
這個時間點已經(jīng)比較晚了,茶樓里的客人散去了一半,大堂里藝人的彈唱聲能將顧君霓的聲音蓋住,又恰到好處地讓隔壁的容湛聽清楚。
在顧君霓說完這番話后,他煩亂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停下了來回踱步的無意識動作。
雖然很好奇也不知道公主和那人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過往,但突然間覺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容湛再次坐下來,靜靜地品著溫熱的茶水,細細聽著隔墻的動靜。
謝枕玉被這番話刺得有些難受,可恰恰是如此叛逆的顧君霓,不再向他展露乖順的一面后,他反而沒法像以往那樣板起臉訓斥她。
他的語氣不由自主地緩和下來,十分耐心勸道:“蘭陵,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承認自己過分針對廣陵王殿下,可你再生氣那也始終是別人的事,不該讓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感情,更不能拿你的終身大事來撒氣?!?
“我們之間的感情?”聽到這句話,顧君霓只覺得可笑,“謝枕玉,我們之間什么時候有過感情了,難道不都只是我的一廂情愿嗎?”
覺得可笑的同時,她還覺得有些可悲,為自己付出的曾經(jīng)感到可悲。
時至今日,謝枕玉依舊不明白她當初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很久以前她提出哪怕拋棄名正順和正大光明也要和他在一起,謝枕玉沒有正面回答她。
顧君霓一直以為他嘴上不敢承認,心中是認可的。
可如果他真的認可這條路,就不會反對與他們“同病相憐”的另一對有情人了。
她是為了維護顧長生和留情才決心與他分道揚鑣嗎?
不,她不過是從謝枕玉極力反對二人的態(tài)度中,認清了他永遠都不會認可和踏出對抗世俗禮教的那一步,徹底心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