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一語道破了本質(zhì)。

張家、李家這樣的大家族有個好處，有一套完整的家族框架，而且人才夠多。

比如李家，不是國師親自掌管李家事務(wù)，也不是清微真人親自負(fù)責(zé)李家事務(wù)，兩人只是把握大方向，更多精力都是放在道門方面，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李天清、李天月、李天貞等人，共同支撐起了李家的框架，家族事務(wù)并不需要太過擔(dān)心。

張家和姚家也差不多，張家這邊的大宗宿老們，甚至不少是天師的同輩兄弟，姚家則有姚散、姚司、姚武等人，七娘也可以算入這個行列，只是情況比較特殊。

像齊玄素這樣的小家也沒什么問題，成員一只手就數(shù)得過來，他們家的頭等大事就是小殷的教育問題，頂多加個婆媳矛盾。

可裴家剛好是不上不下，這么多年繁衍生息，家族成員相當(dāng)不少，可偏偏得力的少，成材的少，能挑大梁的更少。在核心成員里，出彩的就是東華真人和裴神符，裴小樓不爭氣。

哪怕是人才青黃不接的張家，畢竟底蘊(yùn)和基數(shù)擺在這里，也要遠(yuǎn)遠(yuǎn)強(qiáng)于裴家。管理道門難免不夠，可管理一個張家還是綽綽有余。

現(xiàn)在還好，東華真人還能勉強(qiáng)兼顧一部分家族事務(wù)，可如果東華真人做了大掌教，那么基本不會有時間來管理裴家。

想要集權(quán)，必然要付出精力，不是吩咐下去就算完事了，要跟進(jìn)，要了解情況，要隨時調(diào)整，要總結(jié)，要賞罰，如果下令之后不管不問，大掌教就是個圖章，要被人家隨便糊弄。

假如東華真人贏了，成功上位，那么以東華真人的性格，肯定不愿意重蹈六代大掌教的覆轍，必然要強(qiáng)勢恢復(fù)大掌教的權(quán)威。這就需要東華真人投入大量的精力，裴家的事情都是小事，會被放在一邊，肯定是兼顧不上。

如果東華真人有兒子，到了他現(xiàn)在的年紀(jì)，兒子也長大成人了，完全可以挑起擔(dān)子，讓老父親沒有后顧之憂?？善珫|華真人沒有兒子。這也就是道門不講世襲，如果是世襲制度，那么沒有兒子是天大的減分項(xiàng)，直接動搖人心?？删退愕篱T不講世襲，東華真人用齊玄素解決了繼承人的問題，他也不能讓齊玄素去處理裴家的事情，名不正不順嘛，除非齊玄素改叫裴玄素。

東華真人也有準(zhǔn)備，知道妹妹離心，而且已經(jīng)嫁人，弟弟又不爭氣，他便給弟弟娶了一個強(qiáng)勢又能干的媳婦，以后的裴家還得由弟媳支撐起來。雷小環(huán)由此嫁入裴家。

只是沒想到，雷小環(huán)有點(diǎn)太能干了，如今已經(jīng)是江南道府的首席副府主，封疆大吏，看樣子還能繼續(xù)往上升。假如東華真人成為大掌教，那么她必然會進(jìn)入一個快速上升期，這是關(guān)鍵時刻，不僅關(guān)乎她的前途，她也必須從各方面配合大掌教的各種政策，幫助東華真人穩(wěn)固權(quán)威，同樣很難去兼顧裴家的事務(wù)。

這就給了裴神符插手裴家事務(wù)的空間。

她可是姓裴，名正順，裴家人不會太過反對。

裴小樓更是壓不住她，只會被她隨意擺布。

在這個時候，齊玄素提出來要撮合東華真人和慈航真人，這不是釜底抽薪嘛！

嫁出去的小姑子和娶進(jìn)來的嫂子，一進(jìn)一出，自然是嫂子更為名正順。

假如東華真人成為大掌教，慈航真人成為大掌教夫人，這個位置足夠高，也的確有實(shí)權(quán)，可更重要的作用是大掌教備份，有很多空閑時間，最起碼比天師更為清閑。而且慈航真人徒弟多，在這方面，東華真人和清微真人加起來都不如慈航真人，有的是弟子可以幫她分憂解難。

慈航真人就可以順手把裴家的事情管起來，無論是名分，還是權(quán)勢地位，裴神符都不是這個嫂子的對手，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裴家就跟裴神符沒關(guān)系了。

這么一算，齊玄素不僅堵了姚裴的路，也變相堵了裴神符的路，不怪裴神符看齊玄素不順眼，語中夾槍帶棒。

這小子太可恨了。

可裴神符又不得不相求齊玄素，開出價碼，意圖讓齊玄素放棄這個念頭。

只是不曾想，齊玄素一眼就看破了裴神符的動機(jī)。

裴神符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看齊玄素了，這小子年紀(jì)輕輕就爬上如此高位，甚至強(qiáng)勢壓了李長歌一頭，絕不是泛泛之輩，難怪自己那個眼高于頂?shù)男珠L如此喜歡他。

齊玄素不緊不慢道：“就算咱們不談道德，不談感情，昧著良心只談利益，你給出的誠意和籌碼也太小了，把我當(dāng)小孩子哄呢?！?

齊玄素頓了一下：“再算上一個人的良心、道德和感情，你覺得我會答應(yīng)嗎？”

裴神符的確耍了點(diǎn)小聰明，希望齊玄素沒看破她的用心，稀里糊涂答應(yīng)下來?？升R玄素從始至終都很清醒，怎么會看不破這點(diǎn)算計。

裴神符也不裝了：“既然已經(jīng)把話說開了，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你開個價吧?！?

齊玄素道：“你就不考慮下互信的問題，我若是收了錢不辦事，你能怎么辦？”

裴神符深深看了齊玄素一眼：“雖然我很不喜歡你，但還是相信的你信譽(yù)?！?

齊玄素道：“不要把我說得那么好。既然你開誠布公，那我也可以明確告訴你，親上加親是我一定要做成的事情，除非是兩個當(dāng)事人不同意。你與其找我，倒不如去找我?guī)煾?，你們可是兄妹，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

裴神符的臉色終于有些難看了。

齊玄素這是在戳她的心窩子，她能說動?xùn)|華真人，還費(fèi)這個勁做什么？在姚裴的事情上，她沒能說動?xùn)|華真人，東華真人還是決定收齊玄素為徒，難道在這件事上她就能說動?xùn)|華真人了？

齊玄素站起身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見老道士的代表了。”

裴神符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齊玄素，拒絕也是有代價的。”

齊玄素道：“七娘常說一句話，有本事你使去。我齊玄素能走到今天，也不是被嚇大的?！?

說罷，齊玄素推門離去。

只剩下裴神符還在簽押房中。

過了片刻，裴神符接通了“傳音陣”。

一個女聲響起：“裴真人，這里是太平錢莊專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