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打滿算，齊玄素與姚裴認(rèn)識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算不得熟人，更談不上朋友，只是比陌生人稍好一些。

許多時候，最是忌諱交淺深，尤其是這種性命攸關(guān)的事情，齊玄素更不可能隨便承認(rèn)，哪怕他猜測姚裴與七娘有些關(guān)系，畢竟兩人都姓姚。

于是齊玄素一口否認(rèn)道：“姚道友這話問得卻是沒有來由，我連天人都不是，還能與太平榜第一人有什么交集嗎？”

“那也未必?！币ε岬?，“我聽說，金陵府一戰(zhàn)的時候，七寶坊的姚坊主與‘天廷’的大道首吳光璧爭奪‘玄玉’，結(jié)果姚坊主將‘玄玉’丟給了齊道友，若說齊道友與姚坊主沒有任何關(guān)系，實(shí)在不能讓人信服?！?

齊玄素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姚道友的消息好生靈通，先是聽說正一道和全真道的密約，現(xiàn)在又聽說金陵府的事情，世人常說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姚道友是有過之無不及。”

姚裴面無表情道：“我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咄咄怪事。”

齊玄素心思幾轉(zhuǎn)，最終還是決定穩(wěn)妥一點(diǎn)，先問過了七娘這個姚坊主，再決定是否與姚裴接觸，于是道：“實(shí)不相瞞，類似于姚道友的問話，我已經(jīng)從李家人的口中聽過一次，姚道友不妨猜一猜，我是如何答復(fù)的？”

姚裴道：“那你是堅(jiān)決否認(rèn)了。”

齊玄素拱了拱手：“若是姚道友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告辭了?！?

姚裴沒有說話，只是負(fù)手而立。

齊玄素轉(zhuǎn)身沿著長橋往明堂方向走去。

姚裴并沒有糾纏齊玄素，只是站在原地，望著齊玄素的背影，忽然閉了下眼，睜眼的時候不再是好似沒睡醒的死魚眼，精神許多，目光仍舊平靜，卻不再死水一潭，而是一方靜湖。兩者的區(qū)別在于，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太上忘情經(jīng)”追求的是忘情，而不是無情，若是一味死寂，如石頭一般，只剩下無情，反而落入了下乘。

正如張?jiān)侣顾希ε崾苤朴凇疤贤榻?jīng)”的種種弊端，的確不大正常，渾渾噩噩，性情不定，不過也會有短暫的“清醒”時刻。而就是這短暫的片刻清醒，卻好似三尺長劍出鞘三分，鋒芒畢露。

齊玄素直接回到了震園的居處，封了門禁之后，來到書房，又取出張?jiān)侣沽粝碌膬蓧K玉簡，開始繼續(xù)修煉“望氣術(shù)”和“先天神算”。

前者還好說，作為“仙人望氣術(shù)”的簡化版本，沒什么難的，關(guān)鍵在于后者，作為散人傳承的核心神通之一，還是有相當(dāng)難度，不能一蹴而就。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午飯時間，并非所有人都會辟谷，若不特意說明，都會有專人上門送餐，齊玄素恰巧就是不辟谷的那一類，聽到敲門聲響起之后，收起兩塊玉簡，開門從那名九品道士手中接過食盒，不忘道謝一聲。

畢竟是四品祭酒道士的標(biāo)準(zhǔn)，當(dāng)然不會寒酸，卻也談不上如何豐盛，總共四個菜，一個羊腿，一個鴨湯，一個豆芽，一個小白菜。

齊玄素先是喝了口鴨湯，差點(diǎn)沒吐出來，齁咸。沒辦法，又嘗了嘗羊腿，又老又柴，別說小羊腿了，怕不是皮包骨的老羊腿。至于兩個素菜，瞧著賣相不錯，齊玄素嘗了嘗，怎么說呢，一個“老”字和一個“生”字概括所有。

他以前在下宮的時候，以為上宮過的都是神仙日子，結(jié)果就這，老、瘦、生、硬。誠然，這遠(yuǎn)比普通百姓的口糧要好得多，可道門也不會專門給普通百姓撥款做飯，上面有撥款，結(jié)果還做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道被貪墨了多少，也不知道貪肥了多少人。

齊玄素甚至懷疑，是不是他們故意做成這樣，倒逼眾多四品祭酒道士主動辟谷，那他們就能省下一筆太平錢。

至于張?jiān)侣篂楹螞]提，多半是不知道，誰讓她辟谷呢？

不過齊玄素畢竟是吃過苦的，冷硬似石頭的干糧都啃過，還不至于無法下咽，很快便將這些吃完，將碗筷杯盤放回食盒中，又將食盒懸掛在門前，這才離開震園去往坤園。

坤園作為掌宮大真人和部分高品道士的居處，十分幽靜，又因?yàn)橹慌c兌園相通，很少有人前來。

齊玄素花費(fèi)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徒步穿過布局與震園相差不多的兌園，來到坤園門前。

這里門前守著一位女冠和兩名靈官，見到齊玄素腰間的玉佩之后，沒有將他拒之門外，而是十分禮貌地問道：“這位法師有何貴干？”

齊玄素取出張?jiān)侣菇o的名帖，遞給女冠。

按照規(guī)矩來說，登門造訪時，應(yīng)該向此地主人送上自己的名帖，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主人的名帖也是一種通行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