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派人將受傷的大寧商人護送回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軍帳之中。
從耶律松石的反應(yīng)他有所判斷,但耶律松石也不主動這就讓判斷沒有那么清晰。
耶律松石如果真的是想讓屈渤轉(zhuǎn)投大寧這邊,這次見面就該有所表示才對。
葉無坷之所以安排了這樣一個不算正式會面但又不得不見的計劃,就是想確定耶律松石的態(tài)度。
這位年輕的鴻臚寺卿,從來都不會在計劃之中只設(shè)定一個目標。
在大寧皇帝陛下與黑武汗皇會面之前,除掉屈渤之內(nèi)親近黑武的左賢王耶律機是必然的事。
但這個必然,要排在搞清楚耶律松石的態(tài)度之后。
現(xiàn)在能確定的只是耶律松石與耶律機不一樣,耶律松石有可能會向大寧靠攏。
“師父?!?
余百歲此時進門來:“我剛才想了想,是不是我們預(yù)估的不太準確?”
葉無坷問:“何處?”
余百歲道:“回來的路上,師父說我們要等,不能讓耶律松石覺得,得到大寧的認可太輕易?!?
葉無坷道:“你是覺得耶律松石很難。”
余百歲道:“師父一句話就點明我在想什么,看來師父也在想這個。”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抓了一條肉干撕著玩。
啪的一聲,手背被葉無坷敲了一下,余百歲先是一愣,然后醒悟過來不敢糟蹋食物了。
“師父,我在想這耶律松石既然已經(jīng)冒著那么大的風險暗中從大寧買糧食。”
“就說明他其實已經(jīng)無路可走,在加上耶律機親黑武,所以他在屈渤國內(nèi)應(yīng)該也沒什么敢相信的人?!?
“一位大汗,在命運抉擇時候不敢向大寧明,身邊又沒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他勢單力薄卻還想干這件事......”
葉無坷道:“是?!?
余百歲道:“所以我想主動些?!?
葉無坷道:“不行?!?
余百歲一怔:“師父不是也覺得耶律松石現(xiàn)在需要我們幫忙嗎?”
葉無坷道:“我與你的判斷就算一致,也不見得就是真的。”
余百歲沒理解:“可這個時候若我們主動些,耶律松石也有底氣?!?
葉無坷道:“如果萬一他是做戲呢?”
余百歲看了葉無坷一眼。
“如果萬一他是做戲,我們主動去靠近他,將來發(fā)生的就可能是被算計,哪怕這個可能只是萬分之一我們也不能去賭?!?
“你知道賭的結(jié)果嗎?賭贏了皆大歡喜,賭輸了呢?會死的可能是你,是我,甚至是陛下,也可能是萬千大寧戰(zhàn)兵?!?
余百歲微微一愣。
葉無坷道:“同情弱者無錯,我也這樣,可同情別人的時候,最好別把自己人的生死搭進去。”
“如果我不是大寧鴻臚寺卿,我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在耶律松石的書房里和他聊天了?!?
余百歲重重點頭:“明白了。”
“外交的底氣是軍隊,是國力。”
葉無坷道:“但這不是我們肆無忌憚的理由,外交上的事出現(xiàn)一點失誤,就可能讓我們的底氣損失慘重?!?
余百歲道:“我明白了,外交官永遠不要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哪怕這看起來有些冷血。”
葉無坷拍了拍余百歲肩膀:“好心可以用在外人身上,但永遠不要把好心首先用在外人身上?!?
余百歲嗯了一聲:“明白!”
他從桌子上下來:“就好像耶律松石展示出來的這些,就是想讓我們看到的,可能是誠意,也可能是坑?!?
葉無坷搖頭:“誠意永遠都不會模糊不清?!?
余百歲又一怔。
他自自語的重復(fù)了一遍:“誠意永遠都不會模糊不清?!?
葉無坷道:“黑武已經(jīng)稱霸幾百年了,全天下除了大寧和黑武一直敵對之外,其實每一個都在看黑武臉色?!?
“讓任何人選擇,都不會輕易選擇一個才剛剛立國二十幾年的帝國,而是選擇已經(jīng)稱霸了幾百年的帝國?!?
“他們用霸權(quán)想制裁打壓甚至分裂大寧分裂中原,大寧也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從來就不是黑武一個。”
“如果我們沒有讓全天下都害怕的實力,那我們就挑戰(zhàn)不了那個做了幾百年第一的霸主,因為他有無數(shù)小弟,而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
“我們將來會有,但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未來幾十年內(nèi)就有很多,如果我們需要一百年兩百年才能成為新的第一,那時候我們身后才會從者入流?!?
“不害的人偏偏還越來越富足,那就先提防被人所害。”
葉無坷回頭看了看那張地圖。
“有人說,中原王朝已經(jīng)宣揚了幾千年的仁義,可我們卻失去了這近千里江山,其實仁義無錯,錯就錯在沒實力還講仁義?!?
“當你雄兵百萬天下無敵,你的箭陣你的鐵騎可以隨時征服天下任何一個地方,你講仁義,誰敢不仁義?”
余百歲也走到那張地圖前駐足,他也看著這張地圖。
“我明白了師父,當年黑武欺負我們,他的小弟跟著他一起欺負我們,為什么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強大了,可黑武的小弟還是更愿意跟著黑武?”
“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曾經(jīng)欺負過我們,他們害怕,幫兇也是兇......他們害怕我們強大了會報復(fù)他們,所以他們寧愿繼續(xù)跟著黑武?!?
“哪怕將來我們強過黑武了,黑武已經(jīng)是第二了,他們也還是愿意跟著黑武,因為他們做過幫兇?!?
“對任何幫兇,都不要把原諒掛在嘴邊,他們體會不到原諒之中的博大胸襟,他們只會覺得是你怕,是你沒底氣?!?
葉無坷道:“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我也左右不了別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自己......若我有能力了,強大了,面對曾經(jīng)欺辱過我們的人,我第一件事想到的絕對不是原諒。”
“他們害怕也有道理,因為若是我......真的會報復(fù)他們?!?
余百歲笑了:“我也是,我以后會收起那些爛好心,記住師父的話:誠意從來都不會模糊不清,幫兇也是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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