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停下,看向葉無坷:“陛下給我寫了一封信
他說:“陛下在信里告訴我說,葉無坷這個孩子處處都好,唯有一樣不好,就是太懂事
“陛下說,他想和你好好聊聊,可你對他過于尊敬,甚至是害怕,他比便擔心隨口說了些什么你當遵旨一樣去聽
“所以陛下希望我和多聊聊,讓我告訴你一聲,論公務事,該怎么論就怎么論,可私情,不該完全被公務事壓著
“我是唐匹敵的兄弟,陛下何嘗不是?”
“他想和你們親近,可你們對他敬畏太重,有些話陛下來說,就會讓你們壓力太大
“你之前跟我說,你最擅長的事是哄老頭兒老太太,在我看來,你還真是不擅長
“你怕人家說你巴結,說你拍馬屁?這事如果你自己分不清楚,那我說的再多也無用
“只要公私分明,不違紀,不犯法,不出錯,不亂行,那你為什么要害怕在私底下叫我們一聲大伯?”
葉無坷低著頭,眼睛發(fā)紅鼻子發(fā)酸。
“有人巴不得自己有了不起的靠山,而你是深怕別人知道你什么身份
澹臺壓境說:“不管你這怕別人知道,是出于怕別人說你靠關系,還是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罪臣唐安臣的兒子
“都沒必要,人這一生極難做到的事其實不多,坦蕩是其中之一,可人只要坦蕩起來,便可甩脫諸般桎梏
澹臺壓境知道話不能再多說了,意思到了就好。
他笑著說道:“我會在白鹿關一直到你們凱旋,你阿爺在白鹿關你就不必擔心了
說完后他示意葉無坷可以回去了。
葉無坷鼓起勇氣,轉身,俯身行禮:“大伯
澹臺壓境腳步一頓,沒回頭,哈哈大笑起來。
抬起手揮了揮:“修心與修武一樣有許多境界,修武練到超品是人間無敵,修心練到坦蕩,亦是人間無敵
葉無坷深深一拜,將大將軍這些話深深記在心里。
回去之后,葉無坷就想今天見了澹臺大將軍的事和阿爺說了一遍。
阿爺聽完后感慨道:“你去草原之前我其實就想說這些話,可我怕你心里別扭就沒說,唐家老太爺你是最該去祭拜的
葉無坷道:“這次出門,一定去
阿爺?shù)溃骸澳憧?,你還差多少歷練才能成為澹臺大將軍那樣的人?”
他說:“我見識少,沒讀過多少書,可我對開國大將軍的故事都感興趣,愛聽也愛講
“他們經歷過的比你多的多,你那點經歷在他們的過往算不上什么,可他們呢,都到了坦蕩境界
阿爺拍了拍少年肩膀:“放下枷鎖,出身不該是枷鎖,陛下用行動已經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偏偏是你自己把枷鎖按在肩膀也按在心上不愿意摘下來
老人起身:“我這兩天把住處好好收拾收拾,你回頭告訴大將軍,他什么時候想來就什么時候來
“若是公務繁忙不得空,請他遣一輛馬車把我接過去也行,咱不能自己過去,那樣大將軍心里會有愧疚
“還有啊......你也不用總覺得你不在我身邊我有多可憐
老人家回頭:“有些時候你也得想想,我一個人是不是樂得自在,不用總想著帶著我,那一樣是你心頭枷鎖
他說:“你要真孝順,就給你找個阿奶
葉無坷輕嘆一聲:“又嘴炮
老人家哈哈大笑:“我要不是怕下去之后你阿奶揪著我耳朵拿鞋底子掄我臉,我能不找?”
葉無坷笑道:“到時候你就跟阿奶說,你給她找了個妹妹
老人家:“你很勇啊
葉無坷聳了聳肩膀:“我怕啥,我才多大,我下去被阿奶抽的時候,您老人家被阿奶抽的鞋底子都飛毛邊了
老人家脫鞋砸過去:“小兔崽子
葉無坷一躲:“光說不練假把式,真有那心你倒是找一個去啊
老人家道:“找,肯定找,今兒晚上我睡著了看看能不能做夢問問你阿奶,讓她給挑一個
葉無坷:“你才是真勇
老人家笑:“我膽兒一直肥,可是啊......你阿奶看不上的,我當然也看不上
他轉身的那一刻,葉無坷看到阿爺頭上的白發(fā)好像更多了些。
葉無坷看著阿爺?shù)谋秤?,眼神有些恍惚?
這時候隔壁屋子的門簾撩開,一直都在修養(yǎng)的苗新秀探出頭:“這次去草原我就不跟了,我在家陪著你阿爺
自從上次中毒,苗新秀的身體一直沒有完全康復。
葉無坷道:“你正長身體呢,就別亂跑了
苗新秀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紀嘴巴就這么臭,到老了還不臭氣熏天?”
葉無坷:“你看我阿爺啊,我阿爺什么樣估計我將來什么樣
苗新秀看了阿爺,小聲嘀咕:“那確實是臭
已經快到配房的老人家把另一只鞋往下一扒,嗖的一聲砸過來。
砸的還是葉無坷。
老人家罵道:“應該把你心里那點枷鎖給你挪嘴上來
葉無坷笑:“修心不修嘴
苗新秀看著這臭小子笑了笑,眼神里有些別人看不懂的復雜。
枷鎖?
他在心里自自語。
活在世上的人,誰心里沒有枷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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