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夜景好像就沒有不漂亮的時候,四季不同,四季皆美,變著花樣的取悅?cè)碎g。
有一個看起來只是喜歡人間的少年已經(jīng)站在路邊很久,他一直都在看著過來過往的人,看老者,看少年,看過去,看未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安城的城墻足夠高,所以城里的人好像不記得有過什么鬼哭狼嚎的大風天氣。
又或者是因為長安城內(nèi)的氣死風燈足夠能氣死風,所以風就懶得再來。
一直看到大街上沒有什么行人了,少年才邁步從暗影處走出來。
他一直站在那,卻好像沒有一絲氣息,巡城的武侯已經(jīng)過去了一波又一波,就是沒人發(fā)現(xiàn)他一直站在那棵樹后邊。
穿過街,走過巷,少年的身影像是被黑暗吞噬,又像是化身利刃給了黑暗一刀。
在這條巷子最深處有個身穿白衣的家伙站在那等他,好像他是愛極了這白色似的,從來沒有見過他穿其他顏色的衣服,哪怕是他混入黑暗也依然一身素白。
見葉無坷到了,白衣年輕人回頭看了看他身后的院子。
“為什么要找我?guī)湍???
束休問葉無坷。
葉無坷理所當然的回答說:“找人當然要找信得過的人
束休因為這句話而愣住,他不認為自己和葉無坷之間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所以當葉無坷回到長安后找到他的那一刻,他覺得葉無坷是來找他挑戰(zhàn)的。
束休悄悄的也用力的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他實在是太怕被葉無坷發(fā)現(xiàn)他因為這句話而有些情緒上的起伏。
“你這樣說話沒有什么意義,我不喜歡你就是不.......”
束休話還沒說完的時候葉無坷已經(jīng)從他身邊走過,還很不見外的拍了拍他肩膀說了一聲:“知道了,閉嘴吧
束休怔住,真想給葉無坷一腳,可是當葉無坷走進那個不起眼的民宅之后,他竟是控制不住自己微微笑了笑。
然后他驚覺這太可怕了,可怕的讓他想轉(zhuǎn)身就走。
可好奇心趨勢之下他還是跟著葉無坷走進這個不起眼的民宅,他想看看葉無坷到底要耍什么花樣。
一如既往。
兩兄弟睡在廂房里,大姐住在正屋。
睡在廂房的趙君慈和趙君和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以束休的手段讓這樣兩個平凡的人沉沉的睡上一會兒并不是多難的事。
葉無坷走到正屋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身上依然綁著繩索蜷縮在角落里好像也睡熟了的趙家大姐。
葉無坷沒有急著把人叫醒,又或者他早已看穿了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是在裝睡。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包了里三層外三層,從里邊取出來那顆高清澄給他的高粱飴,他把糖放在大姐手邊,然后在進門的門檻上坐下來,然后吐出一口胸腹之中的濁氣。
一路從舊山郡趕回長安城,他像是一陣風一道閃電又像是一場追思。
追思很快,快到當追思結(jié)束的時候忘記馬上就來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可憐女人睜開了眼睛,看著葉無坷的時候眼神里充滿了兇狠,毫不遮掩的兇狠。
似乎她早早就想到了,當她再次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噩夢厄運也會隨之而來。
“很辛苦吧
葉無坷問。
趙家大姐緩緩的坐起來,沒有以往那種瘋瘋癲癲的樣子,看起來她和一個正常人沒有任何區(qū)別,尤其是當她自己把綁在身上的繩索都解開的時候。
“你應該想到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只是懷疑,我第二次來見你的時候便是帶著答案來的
葉無坷的聲音之中有一種在他身后的束休理解不了的傷感,但束休確定那是他討厭的東西。
他討厭這個世上一切輕而易舉就能被左右的情感,比如喜歡,比如厭惡,比如快樂,比如悲傷。
他更厭惡葉無坷,因為他在剛才被葉無坷拍過肩膀之后忽然醒悟,那個家伙,好像是個魔鬼一樣看穿了他的厭惡實則是恐懼。
趙家大姐解開繩索之后就離開那個角落,她落落大方的走到客廳的主位上坐下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還抬手理順了自己的頭發(fā)。
她問:“我弟弟死了?”
葉無坷搖頭:“那么大的罪,不會死的那么快
趙家大姐深吸一口氣,然后指了指廂房那邊:“君慈與君和什么都不知道
葉無坷點頭:“趙君善說過了
趙家大姐眼神飄忽了一下,她心里依然在懷疑,可是她也知道,當葉無坷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她就沒法再隱藏什么了。
她的弱點太大了,且是兩個。
哪怕她依然在懷疑葉無坷根本沒有讓她弟弟趙君善承認罪行,可只要葉無坷去把趙君慈與趙君和叫醒,當著她的面質(zhì)問,她一定會露出破綻。
所以她一直都在害怕葉無坷回來,一直都在害怕那個明明看起來那么善良的少年帶著刺痛一切的真相回來。
趙家大姐說:“你不用誆騙我,君善是不會亂說話的,這個世上沒有誰能夠嚇住他,也沒有誰能夠逼迫他,你只是懷疑,而我只是害怕讓君慈和君和聽到,我可以死,現(xiàn)在就可以
葉無坷點了點頭:“你的弟弟你當然很了解,你說的沒錯,沒有人能嚇住他也沒有人能逼迫他,那他自己的良心呢?”
趙家大姐的表情明顯變了變。
葉無坷道:“你是真的太了解趙君善了,你知道我說的良心指的是什么
趙姐大姐卻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還是那句話,我隨時可以死,但我不會告訴你什么,我和君善是那么相似,從小就相似
葉無坷道:“因為他自己做下的惡而牽連了當初與他生死與共的同袍兄弟,下一步就要牽連到對他有更大恩情的大將軍,我不知道如果良心連這一步都過得去,還算不算人